梦

“牠是谁？”

“牠是一切恶的源头，牠是一切恶的终局。你以后自会明白。”

她看阿爷躺在椅子上，不再说话，似是倦了，便拿了小毯子为他盖上，自己在他身边又静静待了一会儿，便关上门悄然离去。

等她回来居所时，已经很晚了，两位副将看她回来，大喜道：“小姐回来了，末将们正要着人去寻。”

“噢，碧儿精神好了很多，我们就多说了会儿话。”今晚她确实先去看望了碧儿，只是很快抽身去了雪芦。

婆婆服侍她沐浴更衣，今晚为她穿上了王上赐下的淡粉色丝绸睡袍。临走前，还为她点上了高公公从宫里带来的、王上亲赐的“梦乡”香。据说这是一种奇异的香，只供给王上使用，其余人不准使用，更不准私制，违令者斩。

在“梦乡”渐渐散发出的香氛中，月果真很快就觉得星眼微朦，睡意袭来。这时，她恍惚看到一个男子从门外走进来，这人一身玄色异服，上有团龙图纹，进来看到她便含笑说道：“妹妹在这里好睡啊，害我找了好久。”

夜色中，月看着这人身量，只觉似曾相识，却无法看清面容……他上前牵起她的手，却也好像熟人一般，并非初见，毫不见外。恍恍惚惚，他牵着她悠悠荡荡出了房门，来到大厅，又出了厅门，来到演兵场，她心里惶恐正要挣脱被他紧紧牵着的手，不想军中将士看到这人，无不或转身或遮面或低头退下回避，他牵着她大踏步经过人群，如过无人之境。她只得任由他霸道得牵着走，仰头看时虽然仍然看不清他的面容，却不知怎得心里并不觉得害怕，却反倒越发觉得这人陌生却又熟悉，跟着他走会很安全很安全。

走出军营，他以手遮住她的双眼，轻轻得温言说道：“闭上眼睛，一会儿就到了。”不知为何，他语气虽然温和却仍然有种让人不得不顺从的压迫感……

不一会儿，只觉微风拂面，有扑鼻的花香围拢袭来，沁入心脾时，四肢百骸俱各舒畅。他拿开了手，立刻有光洒在她脸庞上，似乎在伴着微风和花香一起呼唤她，唤她快快欣欣然睁开眼。

如果有人问她此生去过最美的地方是哪里，她会回答就是这里了。甚至直到她人被绑在祭台立石上的那一刻，只要闭上眼睛，这个地方仍然会立刻出现在她心里、在她眼前。

高山之巅向下看时，左边悬崖万丈，下面有大江大河正东流入海，右边云蒸霞蔚，拨开云雾，映入眼帘的是漫山遍野的桃花。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海，也是第一次看到那样多那样粉的桃花。一边是好像和天空一样广阔的碧波万顷，一边是一样一望无际的漫漫花林……突然，他轻搂了她的肩膀，直直飞上高空又突然猛得垂直下降，她被吓到了，眼看着快要落入水中时，她不顾一切紧紧抱住他的脖颈，闭上眼睛。须臾，她觉得平稳得如同在地面上。“别怕。”他在她耳边轻轻唤道。睁眼看时，他们二人竟都正站立在水面上。有一群群粉色大鱼跳跃着从他们身边飞过，并发出奇怪的叫声，是她从未见过听过的。他跟她说，它们叫海豚。

等他们在海上行走玩耍一番，再来到桃花林时，已是夕阳西下。微风里开始夹着些蒙蒙细雨。他们来到一棵看上去活了千百年的大桃树下避雨。她忍不住折了朵沾了雨珠的桃花，晶莹剔透，是她从未见过的美。他也仰头在花枝中找了一朵他觉得最美的，然后转身为月儿抚了抚被风吹乱的鬓发，把桃花插在鬓旁。一阵微风吹过，她一袭淡粉色的丝绸睡袍上便落了很多花瓣，一头黑发长长得垂在地上，花瓣落下也便如同落在了黑色瀑布上。暗夜里、微风中、细雨下，她正微微发着光，连带着身边正深情凝视她的公子也正微微发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