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新林老师和宋青河一样是桃源镇老一辈的大学生。他和宋青河不一样的是,宋青河领到了大学毕业证书,但袁新林老师因为和王凤孝类似的原因,没有领到大学毕业证书。一直到八几年,才逐步落实相关问题补发了大学肆业证书。

他是桃源镇唯一的一位化学专业会教高中化学的老师,王凤孝是桃源镇唯一的一位会教高中物理的老师。他俩一直是桃源镇教育界的两位珍宝级人物。

落实政策之后,他曾在西部一所联中担任过四年的校长,后来因为生了三个儿子,差点儿被开除公职。

按当时的要求,别说三个儿子,两个儿子就应该被开除公职。但是因为,他这三个儿子中,只有一个儿子正常,其余两个儿子多多少少脑子都有点儿小问题。最终,他只是被免去了校长职位,保留了公职,被调离原单位,调到了东部一个最偏远的联中。

人们猜想,他这两个儿子的问题,可能和他嗜酒嗜烟有一定关系。

那时候能够考上大学的都是万里挑一的好学生,家庭条件也比较殷实,袁新林就是其中之一。那时的袁新林绝对没有烟酒的嗜好,是个单单纯纯干干净净的好学生。

只是后来他遭遇了和王凤孝先生类似的问题,渐渐染上了烟酒。王凤孝的精神创伤引发的病症一直过了十几年之后才逐渐恢复过来。而袁新林老师在生了第三个儿子被解除校长职务之后,才渐渐戒了酒瘾,但是烟瘾却顽固不化入骨入髓。

袁新林老师只抽最便宜的烟,五分钱的大前门、黑雷管,八分钱的秋叶等,一天少则一包多则两包。

他早上起床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睡眼惺忪地从衣兜里摸出一支烟来靠在床头先抽一支烟。以致他床头的床单边上都布满了被烟火渣烫出的一个一个黑孔,像硝烟弥漫枪林弹雨的战场上布满弹孔的的旗帜。

上课时,他更是嘴不利烟烟不离嘴,那烟就是长在他嘴角的一根兔子尾巴,随着他说话时嘴唇的蠕动而一上一下蹦蹦跳跳。

按生物老师的说法,袁新林老师可能是人类第一个成功完成了烟与嘴嘴与烟合二为一的进化历程的人,嘴进化出了烟嘴,烟进化成了嘴烟。那些嘴烟在袁新林老师的烟嘴上明明灭灭烟雾缭绕,在人类文明希望的星火与毁灭的灰烬之间,演绎着万物众生的悲欢与离合劫难与重生。

那时候因为他在化学课中,讲什么炼丹术火药术的封建遗毒,散布什么化合价化合能电子轨道电子层的西门毒草,吹捧拉瓦锡道尔顾门捷列夫阿伏加德罗这些次贝本主义走狗X~1~u正主义门徒,崇洋媚外奴颜婢膝,说他是潜伏在人内的西方牛寺夂力一点都不冤屈。

他被扌丑斗留下的一个后遗症是是背部有些佝偻头部向前微探的驼背探头,时刻保持了一种方便别人后面脖子圈里插草标,前面拎着鞋底劈头盖脸的姿势。

这也是他没有经得起考验低下了清高的头颅弯下了高傲的脊梁的铁证。他就是一个虽然可以妙手著文章但却无法铁肩担道义的软骨头,是一个自己都笑话自己的笑话。

宋青河与他还是有点儿惺惺相惜,来回奔波,为他落实了待遇。他一下成了桃源镇资历最老文凭最高品性过硬口碑极佳的大师级人物,也很快晋升为西部一所联中的校长。

自从他当上了校长,那所学校的教学质量稳步提升,渐渐从一所一般的中学成为西部联中中的重点中学,大有与东部王敬琛的宋庄中学分庭抗礼平分秋色的趋势。

他也是当时的中学校长中,最不像校长的校长,最土老帽的一个校长。

他当了校长之后,依然教着毕业班的化学课,依然光脚穿着土布鞋,依然刺猬一样佝偻的背,老龟一样低探着头,依然和老师们和气一团打成一片,没有一点儿校长的威仪。

王敬琛校长出席重要仪式,还要穿上中山服,迫不得已还会被穿上黑皮鞋。而袁新林校长从来就是一身便装,黑裤子,光脚黑布鞋,黑的灰的蓝的布衫,驼背探头地叼着一支烟,怎么看都像一位田间地头的犁地拉车的老黄牛。

就是这个从不把自己当做校长的人,在桃源镇民众中,有着和王敬琛旗鼓相当的威望。他被免去校长之职后,被发配到了东部的一个条件最差的联中,后来被合并到了宋庄中学。

当不当校长对袁新林来说影响不大,他当校长时仍然照常担任着毕业班的化学课,只是更忙碌了些。不当校长了,他还是教着毕业班的化学课,反倒清闲了些。

韩运来这位曾经当过中层的老师,就像一位流落几世的名门后裔落魄的贵族遗老被搋夺官职的大将军,时不时要把蒙了尘的牌子掸掸灰扫扫蛛网,在大家面前晒一晒,时时不忘提醒大家他曾经的辉煌岁月高光时刻尊贵身份中层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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