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直跟随的内侍,顿时怒火中烧,心里怒骂:“老子陪你走了几个时辰,将你这个废太子接回宫中,怎的不见你给我赏钱?”

心中虽是腹诽,但嘴上却不说。走过去与宫门口的内侍寒暄了几句,也就丢下司马遹,径自往宫中赶去复旨了。

宫门口,皇帝司马衷派来的贴身近侍,收下废太子司马遹给的赏钱后,心中却是很疑惑。

按理说太子造反被废后,应该是没有机会再回宫的,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你看历朝历代的太子,有几个顺利即位的?

没有即位的太子,又有几个善终的?

像太子司马这样,被废后又回宫的,还真是史书上头一份。

不过,内侍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恭敬地开口:

“殿下,陛下已在太极殿等候多时了,且随小的往前走。”

说完这句话,刚才还笑嘻嘻地内侍,顺手就掂了掂布包的重量。

不重,说明钱也不多。

道了声谢,内侍也就将钱塞进了怀里。

有总比没有要好吧!

要说太子也是真穷,就赏一吊钱,说出去有谁信啊!

司马遹看见内侍的脸色一变,转而又变得冷冰冰起来,自然能猜到内侍的想法,但这也是没办法的。

谁让自己这个太子没点存款呢!

如若有钱,至于还被一个阉人嫌弃嘛……

虽然刚二月,但天气还是转凉。偌大的宫城内,几乎没有什么人。司马遹走在路上,显得很冷清。

旁边的不错气不过,小声嘀咕:“他们根本没有用心布置,殿下回宫应该热闹些的。”

司马遹一个狠厉的眼神射去,吓得不错赶紧闭上了嘴。

“多嘴!”

训斥了不错一句,二人继续往前走。

刚到太极殿前面的时候,殿门突然被缓缓打开,从里面走来第三个内侍。这名内侍走到司马遹面前,先是恭敬行礼,接着说:“陛下在偏殿等殿下。”

司马遹只好转而走进偏殿。刚到偏殿门口,他突然甩开了不错:“孤要自己上去!”

说罢,就不再让不错搀扶他。

一场好戏正式开始。

他此刻继续演出一个病入膏肓的人,一个可怜弱小的儿子形象,想要在临死前见父亲一面。

而不是什么废太子面见皇帝。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朝着台阶上走去。每走一步,他都要停下来歇息一阵子,嘴巴里还要大口喘气。

好几次不错想要上前搀扶,都被他给推开了。同时,他也故意屏住呼吸,让自己的脸被憋得通红,就好像是病人走路时异常吃力的样子。

殿中,正襟危坐的皇帝司马衷,已经等候许久了。此刻双手还在交叉摩挲,他实在是不知道待会应该以怎样一种姿态见儿子。

当他听见内侍说,太子殿下此刻正独自走上殿,一步一磕头,纵使很吃力,也不愿别人扶着。

他呆住了!

愣了几秒,他这位皇帝,突然慌张地冲出门外,也顾不上君主礼仪了。

在余晖的照映下,二十出头的太子司马遹,用将近爬行的姿势上台阶,就这样还不忘记磕头跪拜。

脸上满是豆大的汗珠,最后的几阶台阶却成了父子的障碍。

司马遹的脸上,终于闪现了一丝凝重之色,眼泪夺眶而出:“孩儿错了。”

司马衷则赶紧上前扶起他,关切地问候:

“沙门,你这是做什么?还是要保重身体的!”

司马遹虚弱地解释:“孩儿时日不多了,希望临死前还能拜拜父亲,子拜父,天经地义。”

司马衷则什么话也没说,忽然蹲下来,直接背起了司马遹。

毕竟是父子。即使之前父子之间有什么误解,在司马衷来说,现在他看到的只是一个病重的孝子。

昨晚贾南风皇后吹耳边风,说太子是装的。

虽然昨天很怀疑,但现在看见儿子气喘吁吁的样子,他已经确信是病重了。

父为子纲,是不是真的遵守儒家之礼,论迹不论心。

就看能一步一跪拜,也足够说明儿子的真诚。

况且,开口第一句话不是往日那般耍性子,反而是一句“儿子错了”。

这也足够说明,儿子已经在金墉城彻底悔改了。

司马衷用尽全身力气,背着儿子司马遹向偏殿走去。即使旁边有几个小黄门想要上前帮忙,也统统被他骂开。

司马遹趴在司马衷厚实的背上,心中一阵窃喜。心想:我赌对了!

父子终究是父子,哪有真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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