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插进锁扣发出咔哒声,婆婆今日难得回来早,手里提着个西瓜,我接过就要拿去洗。
婆婆叫李云红,年纪不大,五十五岁,头发半白,看起来有些苍老。镇上大半人都认得她。
初遇时我和陈意礼都不会说好话,直愣愣地叫她婆婆,她也懒得管,任由我们这么叫,时间久也就习惯了。
察觉到婆婆盯着我的后背,我有些疑心是不是妆没卸干净,露出端倪。我悄悄地摆弄头发,想把它弄齐整。
“暑假作业写完了吗?”
质问声犹如朝我头上狠狠扣下的棒槌,我忘记我的暑假余额仅剩一星期,心里盘算着开学是应该和老师说作业被狗咬了好,还是被猫撕了好。我完全忘记家里没养狗这个事实。
“都差不多了,还剩一点点。”
我应声答到,虽然那一点点能要了我的命。
我把瓜放进洗水池里,仔细冲洗,切好后朝楼上喊陈意礼。
她向来是不吃这些的,什么西瓜太凉,吃了拉肚子,荔枝太热,吃多会流鼻血等等。
我从来不贯彻她的理念,好吃的食物现在不能吃以后不能吃,难不成得入土让上面的人烧下来才可以吃。
今天她难得捻起小块的西瓜放进嘴里,坐在沙发上与婆婆聊天,不用猜也知道聊的是学习。
陈意礼一面说婆婆一面笑着听,其乐融融的。可惜我融不进去,捧起四分之一个西瓜,转身朝楼上走去。
我左翻右找,好不容易才从箱子底部翻出大摞卷子,白花花的,我死了三天脸都没有这么白。
最初放假我下定决心一天写一张,第一天写了二分之一,第三天写了三分之一,第四天写了四分之一,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的热情就像等差数列,还是逐项递减的。
老师说过一科学累了就要换另一科看看,于是我打开理综卷子,看见磷脂双分子层在上面跳舞,像吃了有毒的菌子。
没过一会,头晕乎乎的,我拉开窗帘,发现对面的房间亮着灯。
五年来对面都是黑漆漆的,我经常用那间房子做恐怖素材,幻想里面有只留着白头发,吐着猩红舌头的鬼。
我和陈意礼说的时候她十分严肃地回答我,这世上是没有鬼的。妥妥的唯物主义。
从那以后我明白喜欢的事物要和同样感兴趣的人分享,免得碰一鼻子灰。
也许是今天鬼怕黑便才把灯打开。对面屋的窗口一直被窗帘罩住,我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五分钟后,还是没有看到窗子里的景象,只好又把帘子拉上,瘫倒在床上。
我举起卷子,提起笔,放下卷子,又举起英语单词,最后嘴里背着abandon入睡。
梦里隐隐约约地听到脚步声,不像人发出的,我睁开眼,眼前是只两米高的大公鸡,尖尖的喙对着我的头。
“还我命来。”
睡蒙了,公鸡竟然会开口说话。我脑子里细数着住进婆婆家这五年来吃过的鸡肉,没想起来眼前这只鸡到底是死于清蒸还是死于红烧,说不定是死于小鸡炖蘑菇。那它应该去找蘑菇索命。
蘑菇做梦都没想到会背这么大的黑锅,对啊,我在做梦,我朝自己脸上挥一巴掌才从梦里醒过来。
有时候我确实对自己挺狠的,要是把这股狠劲用在学习上,我迟早上什么牛筋糖大学,还有哈哈大学。
夜风从外面吹进来,热烘烘的,闹得我头晕。我走到窗前想把窗给关掉,发现对窗有个黑影,短头发,我心里暗暗地改了鬼的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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