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敲动房门。是谢丽尔·莱斯。

她披散着头发,柔嫩的脸颊是天然的粉红,显得缱绻而慵懒。

她坐在昨晚的位置上——老位置上,后背轻轻倚靠在松软的椅背上,眼睑半遮住绿宝石一样的眼睛。这时的她并不是这个封闭空间的客人——也可能是客人,像是在雨霁天晴时走入洁净街道上的咖啡店,隔着玻璃看行人来来往往。

谢丽尔·莱斯并不一直看他,当那林中湖水一般的眼神轻轻落在他身上——或许不是特意看他,只是调整成更加舒服的姿势——她抿了抿嘴唇,将此刻最接近嘴边的想法吐露出来:“戴斯蒙德……戴恩,其实,我根本看不懂。”

他刚刚意识到自己的打量过于直接。据说某些发生学潮的地方,男性暴露的视线会被愤怒的青年提出并言语羞辱。还好,他应该只是一般的失礼,低程度的冒犯,他可以狡辩道只是因为工作积攒的疲惫导致他无力移动视线……这更糟糕了。

“什么?”他其实没有听清楚谢丽尔·莱斯的话,怔怔地回答。面对着访客走神——他已经能够想象父亲与希纳皱眉默示不满的样子。

“那一大堆文件。你读得懂么?我从军事学院毕业后就再没有算过数字,在女子学院的时候好像有过《法学基础理论》还是《管理学入门》……之类的课程,我拿了优等,现在除了档案上的等级之外什么都不剩下。我连确切的课程名都记不清了。”

“我没有读。”他尽可能谨慎地回答。

“嗯——”她点头,鼻音拖长,想着什么,“在会议室里席地而坐,翻着小说度过了一整个下午……你融入得很好。如果蒙托亚女士能像那位约翰先生一样多长出三只手臂,我也可以坐在那里。”

那大概是一种魔法。在长出手臂的领域与魔法师竞争,多少是一种自不量力。

“你不会的,”灰蒙蒙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之中,粗碳笔描绘一般,“你是领队人,你从不放弃职责。”

她听了这话,“呵”了一声轻笑起来,僵硬疲惫的容颜展开。搏她一笑并非他的本意,但静谧如夜的氛围总算出现一丝涟漪,让他也放松许多。

“这与我的意愿无关……与能力有关。内丽,我们的团长说是能够轻松应对的工作。可今天下午我拿着文件,能做的事情和那些手臂一样。嗯,我是蒙托亚女士的手臂。”

谢丽尔·莱斯显得沮丧,蝶翼似的睫毛扑棱两下。

她陷在某种情绪里,双臂松散地垂下,手心向上摊着。有什么特殊的影响着她,而不仅仅是连日忙碌的疲惫。

戴斯蒙德·沃克莫名想到,他见过类似的状态。乌尔希纳在经历失败,比如忘记了某个用于逗弄巴尔蒂的小知识、在复盘一天中说过的话或者做出的动作中任何尴尬之处时,会短暂地将身心都交给皮革扶手椅——他的皮革扶手椅,虽然他从来没有坐过——发出全捂住单簧管口吹气的呻吟。

他实际上失去了椅子的使用权,这很糟糕。但乌尔希纳在沮丧时不在他的椅子上摇动手臂的情况更加糟糕——伍恩大叔会失去他的地盘,直到餐盘上出现一堆不可名状的物体。

但谢丽尔·莱斯不同的是,她有倾诉的……或者说沟通的意愿。有些事情面对即将别过的半生不熟的人才好开口么。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