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上升的那一刻,栅栏移开,他的眼前出现了道路。
空阔的礼堂。不知是否是某种错觉,礼堂过于宽敞,是远超白塔顶的面积。
没有座椅,没有彩窗。只有平铺的压靛石、布满白螺纹的墙壁和一棵树。
那是一棵高挺的树,顶部是繁茂的银色晶体,形如下弦月,触入穹顶。树身是铜色,竖线的纹理流畅地滑入根部。爬虫堆于树下,铺成毯状。
恍惚之中他看见一位年迈的司祭踉跄着向树奔去,洁净的教衣拖曳。
他也迈开脚步,与老人狂热的灵魂重叠。被虚幻的影子牵引着,他的双腿孱弱无力,眼中却盛满泪水。他趴倒在虫尸堆前,仍竭力蠕动着四肢,头抵着地面向前挪动。
他还能听见,伴随着深重的呼吸,他的喉咙里挤出类似嘶吼的轻咳,虚弱中的愤怒与激情显明强烈。
——啊,他的神明,他的赫卡忒,他的头披银纱的新娘——
“咚。”
沁凉的手指敲击他的额头。以那一块皮肤为起点,全身躁动的血液渐渐平息,脑海中的嗡鸣被心脏吸纳。
“咚,咚,咚,咚。”他的心脏平稳跳动着。
悦耳的女声响起:“你看到了谁?”
“……一位司祭。”在理解来者的问题之前,他回答道。
“怪不得。醒醒,时间不多,骑士团的小家伙们快来了。”
头脑依然处于半混沌状态,他竭尽全力寻找重重迷雾的突破口。
“是……普里查德大师?”他试图指出来者的名字。
“啊,你是戴恩。”她的语气中似乎有些失望,“‘克拉克·普里查德’,之前我被安上这个名字,骑士团到现在都是这么称呼我的?但是,戴恩,你还是叫我‘主人’吧。”
“……‘主人’?”他重复道。
“因为是第一次与这样的你正式会面……还好,我们还有机会。”
戴斯蒙德的脑中终于清明过来,抹去眼中的残泪。全身还在因为情绪的迸发而疲惫,腰背上的衣服帖服着汗湿的背。
他侧身蜷缩在压靛石地板上,手被抬起,任由“主人”将银白的纤柔长发缠上手指。那银月一般华美的发丝铺陈在成片的爬虫死尸上。
他干呕起来,庆幸自己胃中无物。
自从那次与母亲共进早餐之后,一辆不知真身的马车将他带去了陌生的地方。那份合同上的签名货真价实,但这个决定落下的瞬间没有在脑中留下一丝痕迹。
他怀疑过自己是否失去了部分记忆,甚至是否有第二个人格,小小的王国之中心理健康尚没有被提上台面,在没有熟知之人的环境中他难以确认自己的古怪。
他自认为没有能力一一解开,于是在谜团之中,用盲视的方法营造出算是舒适的被窝。“舒适”被不可知的恐惧包围,他已经无法想象挣脱变得狭隘的视野时,应该如何面对原本的世界。
而现在,谜团中心的人物——顺应他的心意而不可逃避地——出现在他面前。
这位塔主。
“……怎么回事?”近乎自言自语,他未经忖度问出口,稍有气力的手臂迟缓地支撑起上半身。
“那个司祭?是马坡里·苏格大人。你们的灵魂上都有圣树的印记,所以产生了共振。但你还没有适应白塔的场域,而且……嗯,太弱了,所以被他留下的记忆打败了呢。”
“……‘灵魂’可真危险啊。”他顿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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