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没事的，已…”叶念想摸摸唐诺的头，唐诺却后退一步，有些害怕的看向她、又看看查斯。叶念这才发现这个小家伙或许有些长耳族的血统，那个比人类稍长的耳朵现在正因为害怕而下垂。

“对，对不起…唐诺应该谢谢你，但，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些害怕……”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后退一步有点失礼，她握紧了自己的手腕，小声的道歉道

“走，去找你的妈妈，她这会估计已经醒了。”叶念拉起唐诺的手，对查斯摇了摇头。

在临时搭建的救护站中，叶念一行人找到了已经结束治疗的萨萨尔和林尔维钦斯。

“我是乌鲁斯克?萨萨尔，承蒙你们的照顾了。”萨萨尔看起来很虚弱，但精神似乎还不错。看到妈妈无事后，唐诺明显安心了许多，脸上也逐渐有了血色。

“我叫罗耶诺夫?林尔维钦斯，叫我大林就可以喽”金发女叉起腰“哼哼，乌鲁斯克氏已经把情况说清楚了。你们两个那边怎么还传出枪声了？”

“遇上了一个没炸死的军官，还没来得及问什么。”

“真是惊险呢，那我就将问到的情况再讲一遍吧。”林尔维钦斯惊讶的挑起眉“与往常一般，帝国军队将民众后撤并破坏了此地几乎是所有的生产能力，目前我们从这里是得不到任何补给的。民众撤离的方向是沿着现在这条路向西。”

“嗯...我们也没料到这里的部队会这么快被击溃，最近的友军也还有二十公里左右的距离没来得及跟进。嘶...”查斯有些为难“我们是否可以利用这个缺口插入敌方防线扩大战果，但是我们兵力又明显不足，补给也无法得到保证。”

“轰炸机群已经返航了，接下来碰到的可不会是这样被炸烂的部队了哦？”叶念背上枪，拂去帽子上的尘土走向一旁的营火。

“已经申请对地攻击机的支援了，这点问题应该不大”

叶念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听到了。

炉火安静的燃烧着，炉架上的小锅里翻腾着一些简单的食材。叶念抱着腿坐在炉火前看着小锅出神的想着什么。唐诺也学着叶念的样子坐在炉火边，捏着树枝拨弄着火焰。

树枝在火焰中很快就烧断了，只留下短短的一截在握唐诺手中。

“你要走了吗？”

唐诺的声音轻轻的，手中的树枝在地上随意的划动着。

“嗯。”叶念盯着眼前的火焰，并没有多余的表示。

“你也会死吗...？像他们一样”

远处路过的士兵们手中的担架上盖满了白布，他们大多低着头，默默的带着自己的战友往后走去。

“我为什么不会。”叶念摘下了头顶的帽子“死亡对于每个人都一样是必然降临的，只是看你如何在那之前利用你的生命。”

树枝啪的戳断了在地上

“说起来，唐诺你以后打算干什么呢？”

唐诺茫然的摇摇头

“不知道....大概是当和妈妈一样的老师吧。”

“老师...？哼，我这边倒是还认识一个老师吃完饭带你见一下吧，应该还有时间。”叶念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起身去翻动锅中的食材。

“火腿肠...火腿肠...还是火腿肠...欸？这个是什么？”凑过来的林尔维钦斯看着锅中相似度极高的柱状物体，手中的叉子停滞在空中。

“腊肠，姑且也当作火腿肠吧。嗯？你还学不会用筷子吗，我不是刚教完你”

“怎么都是这些啊？？”

“听说补给车队在出发的时候被邻区的守备炮群误击了，只有送肉食的卡车奇迹般的幸存。那可是口径155mm和203mm混搭的炮群啊，没变成肉沫送过来已经是奇迹了。”

“还好我知道后勤部靠不住，我早有准备！”林尔维钦斯掏出两个小罐子便向锅里倒去。

“喂！住…”叶念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看着红色的粉末雪花般落入锅里，空气中立刻弥漫开一股浓郁的香味，野蛮而又诱人的冲击着人的神经。

“大林…这不会是你老家带出来的特产吧。”

“嗯哼，剩不多了，也没省着用，指不定哪天就咽气了”带着炫耀的表情，林尔维钦斯从已经变成红色的汤汁中捞出一块火腿肠：“尝尝？”

叶念接过筷子，小心翼翼的吹去火腿肠上的热气，盯了仍在滴落的红色汤汁一会后，闭上眼睛将火腿肠塞入了口中。

“唔…”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我就知道你也会这么感觉的吧。他们都说我是从警务部偷来的防暴制剂，看来只有你能领略我家乡的热情与豪迈啊…呐，叶念？”

透过锅中冒出的热气，林尔维钦斯看到了叶念晶莹的泪水，她的脸上泛着罕见的红晕，海蓝色的眼睛因为刺激而眯起，连她手中的筷子也不知所措的悬在空中。

“罗耶诺夫·林尔维钦斯同志。”叶念捂着嘴巴，用微弱的声音说到

“怎，怎么了吗？”

“…水。”

“连你也…不可能啊！？我明明只加了一点的…叶念？阿念？！”

林尔维钦斯慌乱从腰上解下了水壶递给叶念，并对其如此差劲的抗辣刺激能力表示了难以理解。看着瘫倒在一边的叶念，林尔维钦斯将目光转向了唐诺。

“呐，

果然还是只有我们能互相理解呢。”

林尔维钦斯夹起一块火腿肠

“小唐诺，你来吃一块吧。”

林尔维钦斯露出温柔的笑容，向唐诺递上了一根火腿肠。猩红的汤汁顺着筷子滴落在地上，林尔维钦斯嘴角的弧度中也暗残着续写殷红的颜色，她翠绿色的瞳孔中倒映出火焰的光芒，也映出了倒在一边的叶念。

“吃呀”

筷子向前伸了一步，猩红色的液体滴落在唐诺的脚边。

“姐…姐姐？”

唐诺后退了一步，露出恐惧的表情。

“哎—呀—，只有阿念那种人承受不住我家乡的真谛，唐诺一定可以的！你是长耳族对吧！吃吧”

唐诺丢下她的小包，跑掉了。

“唐诺从小在北边长大，不习惯吃辣。”

走来的萨萨尔苦笑着说到，拒绝掉林尔维钦斯递来的火腿肠后

“房子里也没救出多少有用的东西，这里也待不下去了。听长官说东面已经稳定了，我们准备向那搬。虽然没太听懂他的那些话，但确实要感谢你们的帮助。”

说完萨萨尔向林尔维钦斯鞠了一个躬。

“喔…唔…没事，我们分内的事情。”

林尔维钦斯嘴里着火腿肠，含糊不清的回答着

“东面的话…你去A-110----就是老葛雷哥里城，我家在那，要不你们先去我家吧？我家现在也没有人反正，我一时也回不去…喏，这是我家的地址，钥匙的话在门边的窗户缝里。”

“这怎么可以！”

萨萨尔摆手拒绝

“如此贵重之物，怎能随便赠予我们”

“哈…空着也是空着，要是哪天我死在外面了也是给别人住，不如你们先住进去，等哪天我回来了，你们再出去也不迟。”

林尔维钦斯嘴里塞着东西，含糊不清的低声到

“你看，那些白布盖起来的人都是我们的兄弟，里面没有我完全只是因为我们运气好”

林尔维钦斯咽下嘴巴里的东西，递给萨萨尔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

“你觉得很突然吧，但是对于我们这些把脑袋栓再裤腰带上的…真的没什么。”

萨萨尔似乎还想问什么，最终还是收下了纸条，在胸前画了个三角形

“那么，愿忒提斯与诸位同在”

“我去”

林尔维钦斯跳了起来

“这不是长耳族的最高礼仪吗。”

林尔维钦斯突然后悔没有向莫里森请教过礼仪的知识了，此时的她只能站的笔直，将手戳在脑门上，回萨萨尔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

天空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三架飞机从头顶呼啸而过。

“…攻击机到了，我们差不多也该出发了。”

林尔维钦斯抹去嘴边的汤汁

“阿念，起来了，该走了。”

“等下…我马上到。”

叶念不知为何还躺在地上，盯着天空发呆。林尔维钦斯便独自站了起来，

“小唐诺呢？”

“小唐诺好像对你们的车子很感兴趣，现在大概在里面参观吧？可以的吗？”

“当然可以，又不是什么稀罕宝贝。叶念，我先过去了…”

“奇怪。”叶念突然坐起来：“那三架攻击机盘旋了几圈之后进入攻击姿态了，他们是不是发现敌情了。你去通知车组，我去问问查斯，先失陪了。”

查斯蹲在电台前正在挠脑袋

“我也在想…周围的哨位都没发现有什么情况，但是联系不上那三架飞机，连应答都没有，真是奇怪…”

查斯放下通信设备转头对叶念说

“我听说他们空军的玩意都不太靠谱，是不是飞行员昏迷了，还是电台坏了？你在学校里待过，能不能看出来？”

“不太可能吧，这种型号的飞机是双人的”

“机头还没有抬高，他们是要进入攻击我们的最佳位置了。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投敌了了？”叶念解下背上的枪端在手中，默默的打开了保险。

攻击机并没有做什么动作，只是一昧的向下冲。

“你看，他们没有攻击已经错过最佳攻击距离了，大概只是某个其他部队的恶劣飞行员路过想要炫耀一手自己的低空飞行技巧吧，不用那么紧张。”

“他们一定要飞那么低吗？”

“他们这是要用发动机帮我们扫地…见鬼！他们这个速度已经拉不起来了！”

查斯突然大喊到：

“不要再看了！人员分散！“

许多人被飞行角度奇异的攻击机吸引，都驻足观看。在查斯的叫喊下迅速散开了，却有一个明显比其他人矮小的身影从查斯的指挥帐篷中窜出。

“叶念！你要干什么？！”

叶念举着枪就对飞机扣动了扳机，散发着蓝色光芒的子弹在天空中编成一道光链，擦中了中间攻击机的机翼。折断机翼的攻击机立刻偏航撞上右边的攻击机，随即发生猛烈的爆炸。巨大的火光和烟尘几乎遮蔽了他们头顶天空的一角。而剩下的一架攻击机带着火光从烟尘中冲出，径直撞向地面。

不是说空军的玩意不靠谱吗，叶念心中默默咋舌。短时间连续使用术式使她感到浑身乏力，她毫不犹豫的扔掉手中的枪，抱着头扑在地上。几乎是在一瞬间飞机便撞上了地面，航空燃油和机载武器在地面上产生了更为猛烈的殉爆，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以炸点为中心激起了漫天尘土，火焰腾空而起，烟花般的向四下飞散。

即将没入地平线的太阳尚未将天空染红，新的硝烟便腾空而起，一股股黑烟如同连接天地之间的柱子般徐徐上升。

叶念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她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看着遥远的天空。想起以前在学院里，魔导应用系的学长给她描述过一段她没听过的战争。“士兵躺在雪地里，就像躺在天鹅绒上”，这是给她留下印象最深的一句话。虽然眼下她并没有牺牲，身下也只有黄土，但她还是认为自己领略到了那个句子的内涵。

飞机的残骸仍在剧烈燃烧着，传入耳中的确实战友的惨叫，杂乱的枪声，履带压过土地的嘎吱声，旁边不断有人跑过，似乎远处也有人倒下

混乱之中，叶念似乎听清了一句话

“飞机上有敌人！飞行员已经牺牲！放弃救援，准备接敌！”

有…敌人？

叶念顶着强烈的头痛走到了查斯身后

“喂，怎么回事…”

“最高敌情，我部已无生还可能……是，明白。”

查斯放下电台，看向叶念的眼神已经不同了。

“接触最高敌情，来自总指挥的直接命令，你的车组，带上民众，就地突围。”

叶念刚想说什么，被查斯抬手制止了

“突围的不止你们一个车组，不要多想了！我还要近距离引导炮兵班精确炮击了，这活只有我会干，时间不多，快走。”

一辆被掀飞的步兵战车从头顶飞过，落在远处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叶念离开隐蔽部时，林尔维钦斯正好驾驶坦克赶到。

“发生什么事了？外面一片混乱”林尔维钦斯从驾驶位探出头来“我们被天上飞来的一辆自行火炮砸中了，向野丛和唐诺直接昏过去了，无线电也受损了，现在简直一团糟”

“最高敌情，掉头，准备突围”叶念爬上坦克，向林尔维钦斯伸出手

“车长潜望镜坏掉了，舱门也卡死了，把你的对讲机给我，我在外面引导你们”

叶念站在引擎盖上，将身子藏着坦克炮塔后探出头，一手拿着与车内联通的对讲机，一手抓着炮塔。

坦克很快完成了掉头，车头直指离开小镇的道路

微风扬起叶念的发梢，带来的硝烟和尘土让她微微有些睁不开眼

“矢车号，方位200，三档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