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断断续续的敲门声在深夜空无一人的走廊中回荡,那声音仿佛从时间尽头传来,虚无而规律,仿佛从世界诞生的那一刻起,这声音就一直存在,然后顺着漫长的时间之河流经无数的分分秒秒,直到时间的尽头。
“咚…咚…咚…“
书架的影子在地板上不断移动,从指向一侧变成指向另一侧,墙壁上倒映着的梧桐树影不断地变化,时而摇曳,时而拉伸,时而明灭闪烁,时而飞散脱落。
“咚…咚…咚…“
藏书室从晦暗到微亮,又从微亮到晦暗,不知过了多久,悠长的军号声响起,随后是操场上洪亮的呐喊声,还有整齐的脚步声。
“咚…咚…咚…“
少年机械的捶打着藏书室的门,轻一下,重一下,他的意识已经模糊,甚至有些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只是倔强的重复着那个动作,不顾肿痛的手,不睬酸痛的肩。
忽然,藏书室的门外传来“啪嗒”一声,头发花白,身材挺拔的老人从外侧打开了藏书室的门。那一瞬,清晨的阳光跳跃着冲进藏书室,将黑暗分割、驱散。黑暗中的少年那呆滞的双眼被突如其来的阳光、扫过,恢复了几分神彩。
“卡斯蒂洛,你怎么在这里?”老人的语气带着几分讶异。
“卡…洛阁下?祝您早安…”莱昂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双腿已经麻木。
“先别管那些繁文缛节”卡洛子爵伸手将莱昂扶起来“我说今早的队列训练怎么没看到你,被锁在这里了?”
莱昂拼命的点头。
“还真是不凑巧。”卡洛子爵摇摇头“罗讷先生昨天有事出去了,门是他的太太帮忙锁的,应该是你她锁门之前忘记确认有没有人了,我也是来这里找书才发现你的。”
莱昂苦笑了一下:“还是要谢谢您。另外,能冒昧的问一下您现在几点了吗。”
“七点一刻。”卡洛子爵掏出一块怀表看了看,说道。
莱昂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看来早上的史学课也要迟到受罚了。“谢谢您,我得赶去上课了,告辞。”
“等等,孩子。”卡洛子爵说“下午来我的办公室一趟,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莱昂心中疑惑,但嘴上却立刻答应下来,随后他再次向卡洛子爵致意,随后飞快的冲向楼梯。
“此次战役后,弗兰王国成功的收复了大部分被萨克兰侵占的领土,萨克兰的影响力被进一步驱逐出了艾洛的大陆部分,我们弗兰在这场长达117年的战争中获得了伟大的胜利!”台上的教官神色激动,语调昂扬,挥舞着手中的课本,将弗兰如何从内部叛乱,外敌入侵的灾难中一步步收复失地,驱逐敌人的历史讲述出来。
“大部分领地中可不包括卡雷。”莱昂心想,此时的他坐在大教室的后排角落,左手托腮,用来记录课程知识的小本子丢在一边,右手正捏着笔写一封信。
“舒瓦勒
最近过的怎么样?能适应神学院的生活吗?我是真的受不了那些毫无意义的课程,真不敢想象你每天都要上那些无聊又冗长的课,换了我是你的话,一定会发疯的。”
写到这里,莱昂使劲掐了掐自己的胳膊。昨晚毕竟没有好好休息,为了赶上早上的课又没来得及吃早餐,他不得不用这种方法提神。
“帕里斯现在冷不冷,弗兰可不比纳夫岛,千万要注意防寒,别染上肺炎。”莱昂顿了顿,手中的笔下意识的在写完的句子后面点了两下,这是他的坏习惯,会让文字看起来不够整洁,虽然刻意纠正的话可以避免,但在写给家人的信件中莱昂并没有那么一丝不苟。
“跟你讲,军校这边的生活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苦,我们每天早上随便训练训练,再上一上午的课就没什么事情了,整个下午都可以自由支配。
圣查理军校的藏书室很大,里面有很多种类的书籍,很多都是最新的科学研究、历史研究还有文艺鉴赏。说到科学研究,如果放在两百年前,让一个跟教会有关的家伙知道我读了日心说的著作并对此深信不疑可是会被烧死的。”
莱昂再次在句末点了两个点,沉吟了一下,接着写道:
“我计划两年之内把这个藏书室里的书读完。“
写了这一句,莱昂忽然有些懊悔,要是让大哥知道自己还是像以前那样没有朋友,每天只能与书籍为伴的话,他一定会担心的。但字已经写下,那只能…
“不过这个目标大概率是没法实现的了。来圣查理堡之后我认识了不少新朋友,我们经常趁着下午没课去打网球、击剑、钓鱼,每次都要折腾到很晚,藏书室的门都锁了,也就没法去读书了。“莱昂绞尽脑汁地希望再丰富一下自己和朋友们的活动项目以及活动细节,但想了半天,也没有再接着写点什么,最后,他还是决定生硬的切入这封信的主题。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保利来找我寻仇,还好我反应及时,利用地形成功跑掉了。虽然梦里的情况在现实中不太可能发生,但还是要小心防备才好,平时出门记得多观察,特别要注意罗穆路斯人,尽量不要提及我们的姓氏,还有口音,尽量别夹杂纳夫岛那边的发音习惯。“
莱昂反复确认了措辞,以确保不会给大哥产生什么不好的猜想。
“那么,孩子们,关于这段历史,你们还有什么疑惑吗?“已经被莱昂选择性忽略的教官的声音忽然提高,强行挤进了莱昂的思绪,莱昂猛然一惊,赶忙抓起放在一旁的小本子假装正在思考,同时避开教官扫过的目光。
“托万先生,我有问题。“一个前排的金发男孩起身向教官提问,教官开始回答问题,莱昂则继续写信。
“之后你也务必再跟妈妈强调一遍,我这边就不给妈妈那边去信了,寄信实在太贵。”莱昂写完最后一句话,在署名处写下“你忠实的莱昂”随后写上日期。
莱昂写完信,抬起头来,忽然发现之前的问题已经回答完了,而教官似乎正看向自己这边。
“还有其他问题或者想法吗?”托万先生收回目光,摇了摇头,继续和学生们讨论答疑去了。
莱昂耸了耸肩,将信纸叠好,之后开始在本子上记录些什么。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莱昂先是去了早晨队列训练的教官那里道歉,在遭到严厉的斥责之后被告知自己要被罚去打扫马厩。随后莱昂以最快的速度跑去寄出了那封早上写的信,等到寄完信赶到食堂时,食物就只剩些残羹冷炙了。简单的填了填已经饿得有些丧失知觉得肚子后,莱昂带着忐忑的心情敲响了卡洛子爵办公室的门。
“请进。”老人有力的声音响起,莱昂走进办公室,关上门。
卡洛子爵的办公室比其他教官的要大上许多,与其说这是一间办公室,不如说这是一间小会客厅兼书房,房间的一侧有一组沙发,中间的茶几上放着用来研磨、冲泡以及萃取咖啡的一整套用具,墙壁上挂着一幅洛可可风格的画;房间的另一侧则是一张堆满了书本的办公桌,整整一面墙的书柜,以及一张看起来并不舒服的椅子,卡洛子爵正坐在那里整理着一叠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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