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高挂,江临城西百里深林中,血腥气还未散尽。
情形却是如晴天见鬼一般。
刚刚死去二人醒转,看着这大好天光有些怅然。
李良余躺倒着看着天穹,有些模糊,看不真切。
随后他抹了一把脸,随后发现自己的脸竟然复原了,没有一点伤口,甚至都没有一丝痛觉。他站起身,看见于全祥更加看不清。
便连滚带爬跑到于全祥跟前,一把抱住于全祥。
张富实好似做了一个梦一般睁开眼,有些怡然的直起身,从容淡定,好似刚才死过一次的人不是他。
两人齐开口:
“祥叔”
李良余跌跌撞撞起身抱住于全祥,鼻涕眼泪抹了于全祥满身,于全祥也毫不在意,还沉浸在二人醒转的喜悦之中。
薛照尘也醒转过来,他缓缓的动作,在感受身体的所有伤势。
竟然全部治愈,随后才看着眼前的扶遥。
眼里似深潭,看不出情绪。
“多谢搭救,我都听到了,我会跟你回你们仙门。”
扶遥听此言,也是松了一口气,原先还在担忧是否能够将他带回山门,看来他也不是性子执拗之人。
更何况修仙长生一事,对凡夫俗子而言本就是有着无限诱惑。
于全祥听到薛照尘说要与那个仙子回仙门,也是微叹一口气。
既是为这后生未来道路的担忧。
也是对薛大哥夫妇二人有好交代而松了一口气。
陈方规看着此局面,也只得微微叹气,不过也好,自己没有能力救回的两人最终被杨麒灵救回。
只是自己是本来就要逆天行事,所以才出手,杨麒灵这般贸然出手,天道谴责下来,不知该如何做才好。
他对着杨麒灵说道:“你突然来到此地,是为何?难道是感应到他们有无妄之灾,来此出手相助?此处是何人对你有机缘?”
杨麒灵盯着那具躺倒的马贼尸体。
“不知道。
杨桃花在我心中埋下伏笔,暗喻我应该找回我的什么东西,方才我心中如恶龙翻江,那伏笔就像遇水晕开,鬼使神差,我才来到此地。
见到他,我心中恶龙再难约束,有了片刻失控。”
陈方规微微点头,心中不解,却也明了七八分。
“多谢你对他们出手搭救,只是难免坏了天地规矩,到时可能会引来一些麻烦。”
杨麒灵只是微微摇头。
惶然失神。
就此时,几人聚拢齐齐向陈方规致谢。
张安心与温盐枫立在远处,温盐枫靠在张安心身上,嘴里叼着从张安心发梢间拿下的树枝。
打量着杨麒灵与陈方规。
“老张,你说这两人是谁,不像江湖大侠,反倒是像教书匠。”
张安心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杨麒灵。
盯着杨麒灵手上的属于自己的刀胚。
陈方规扶起几人,与众人商讨过后。最终决定扶遥带着薛照辰继续去勘查灵气异动,于全祥几人回江临城。
杨麒灵此时来到张安心身边,伸出手将刀胚还给了他,张安心一把接过,没有言语。
只是拣回布条重新将刀胚包裹起来。
众人决定先就地休整一番,赶马几人收拾一番看看被毁的货物还有无幸存。
于全祥拉着薛照尘脱离人群,来到一块空地前停下。
空地在山林之中显得有些突兀,整块绿意盎然的柏树林有着这么一块斑秃。
但只需细看,就也不显得突兀了。
原来此地是一块裸露在外的山石。山石之上可见层峦叠嶂。
美妙绝伦。
于全祥掏出烟斗,再从破碎不堪的衣衫之中摸出被血浸透后现在已经干透的烟草,点燃抽了起来。
随后他坐了起来。
两人观景,一站一坐,一老一少。
于全祥吐出一口烟,看着远处美景,说道:“阿尘啊,你确定要与那仙子去往那仙家府邸?”
薛照尘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也好,可以去见见大世面,说不准还真能成仙呢。
你们都还年轻,本来就该多出去闯一闯,多去见见世面。
那些说书先生说的江湖大侠,行侠仗义,潇洒自由。
说真心话,我也羡慕,只不过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我把这一辈子都交给了赶马这一件事情上。
再也走不出去了。
我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哪有什么行走江湖,得道成仙的想法,就只想着要争做赶马的一把手,要做最厉害的那个赶马人。
跟别说什么做仙人了,想都不敢想。
你们就应该趁着年轻,多去闯一闯,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可有趣着呢。
你爹娘可是顶好的人,现在你去做仙人了,也正好映照那句老话。
好人有好报。”
薛照尘只是听着,眼神有些落寞,他从未担心自己的未来道路,他深知,既然人家能找上他,那他必然是与其他人有不同之处。
他真正在意的,是爹娘不在以后,那些照顾自己的邻里乡亲。
听说书先生说起过,山上一天,凡间一年,并不是说时间差异真的如此,而是修仙之人,修炼闭关之后,都对时间没了定义,闭关短则几月,长则好几十年。
他生怕上一面见到之人,就真是此生最后一面。
人总是贪心不足。
踏上赶马之路的时候并未在意,但此时此刻,心中也不免有些唏嘘。
自己不在的时候,不知会不会有人再为父母坟头拔去那些杂草,会不会烧上一份纸钱。
好似只有凡人才会因为寿元短暂而情感颇多。
但问世间多情处?
地上凡间人最多。
男女情爱处、父母子女处、长辈后生处、挚友相处处,何处不是多情处?
正是凡间夹杂情感多而杂,所以才会有了山上仙府红尘历练的说法。
陈方规与扶遥站在独眼山贼尸体之前,看着这具有些诡异的尸体。
陈方规心中推演千百回,却是依然无法拘到独眼山贼的魂魄残余。
“奇怪,此人魂魄竟然没有丝毫残余,命途空空荡荡,既无法推演出他的前世,他的魂魄未至酆都,也就意味着没有来生。
无根之人,怎会如此?”
扶遥秀眉微蹙,她心中也十分明了,陈方规言语的严重性,无根之人,意味着此人就好像是那无根浮萍一般,甚至连浮萍都有来龙去脉,而无根之人,就好像是莫名出现的,于世间没有任何联系,无限趋近于无。
这般存在根本就是世间不该存在的存在。
无与有。
之间存在太多变化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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