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来,北垠以外的众魔族从未收敛过侵扰九州的野心,身为北方守护神的历代水神禺疆上下求索,锻造出一支闻名天下的青甲神军,阻魔族铁蹄于漠北,守三界生灵于九州。水神储玄冥便自小于青甲军中长大,传闻他带领的青甲军,神出鬼没,攻无不克。

重黎想,对方既是身经百战,论技巧,论经验,自己定是不如他;对方属水,自己属火,自己天然又被对方所克制。

她不动声色驱使地下燧火至玄冥脚下,那些燧火猛然挣出地表,抽出万缕火丝,霎那间将玄冥的全身束缚。

“方才的冻结,还给你。”重黎说。

玄冥勾勾唇轻笑,周身化出冰霜,很快将缠紧他的火丝一寸寸熄灭。

重黎本想继续催动燧火与玄冥相对抗,身体却再度不听使唤,又是那可恶的冻结术!

玄冥化开燧火的捆绑,一步一步走近无法动弹的重黎,居高临下睨着她:“你若想学冻结,我不介意收徒。”

重黎狠狠瞪着他的眼睛,慢慢地,她视线下移,看向他脖颈,那里没有任何防备,赤裸裸露在她眼前。

她驱使燧火鞭无声绕至玄冥颈后,缠绕、箍紧、收力,电光火石间,燧火鞭牢牢锁住玄冥颈项,扯着他重重往前,与此同时,已挣开冻结术的重黎疾速闪开。

瞬息之中,玄冥已而单膝跪地,那火鞭,一头锁住他的颈部,另一头紧紧固定在地面。

重黎悠悠走回玄冥面前,这回换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玄冥。

她额间火纹忽闪,透着坚毅而圣洁的美丽,神辉闪烁之下,玄冥在一瞬的失神中忘了挣开鞭索,他移开了直视重黎脸庞的目光。

“别得意太早。”重黎说。

玄冥回过神,直起身,单手扯开颈上的鞭子。那鞭子由火凝成,他握在掌间,一寸寸消融。

“为了挣开一个小法术,值得伤及自身元神吗。”玄冥道。

重黎的确不懂如何用寻常法术破解玄冥的冻结术,所以她选择消耗元神强行挣开。额首连心,方才她额间浮现的火纹是燃烧元神的信号。只是,此法极耗损元神寿数,不至穷途末路者,轻易不会选择此法。

“我最讨厌受制于人。”重黎回。

“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扰乱青珥的生辰宴。”

“无论如何,我今日定要给青鸾一个交代!”

二人之间复又剑拔弩张起来。

这次谁都没有动用法术,一招一式,全是靠肉身搏斗。

天地间万籁俱寂,独剩拳腿相交的破风之声。

重黎打起架来毫不迂回躲避,她全神捕捉着每一个可以攻击的空隙,一旦找到可以进攻的时机,便以最快速度出手,用尽全力,毫不犹豫,也毫无保留,不给自己留一丝退路。

玄冥却尽是防守的招式,重黎出掌,他便迎掌推开;重黎鞭腿,他便侧身躲避。

久经沙场,千锤百炼,他的反应比重黎更迅捷,预判比重黎更精准,事实上,只要他想,重黎的后背对他毫无防备。

大约是知道自己的打架方式弱于后方防守,所以重黎喜欢腾空居于对手上方,然后自上而下发动攻击。

玄冥刚后退躲开重黎的一掌,甚至开始游刃有余地嘲笑起重黎的身法:“你和鸟学的打架?”

“我的招式本就是丹阳教的。”重黎凌空跃起。

玄冥有些忘了,自己后退的方向,正是幽深的银泉。

他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眼中忽闪过片刻的惊慌。

重黎自然也看到了玄冥背后快速逼近的水面,可她更在乎的是玄冥那片刻的失神,对手露出了破绽,那是她击败对方的绝佳机会。

没有一丝犹豫和后退,她甚至加速朝她出掌。

玄冥却突然撤掉所有防御,他展开胸膛,生生受了重黎一掌,用身体裹住重黎,隔开了重黎与身后的泉水。

重黎收不住力,整个身体落入玄冥怀中。

他一手将重黎后脑紧扣在自己胸膛之上,另一只手压在她的腰间,以防她挣脱开,然后挺身飞离泉面。

天旋地转,眼前漆黑一片,重黎知道自己没有落在水里,可身下压着的又不似地面平整坚硬。

她抬起头,看见青色的衣衫和剧烈起伏的胸膛。

再仰头,目光和玄冥交汇。

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重黎一手撑起身子,另一手握成拳头,狠狠砸向玄冥的右脸。

“唔——”玄冥闷哼一声,还未从刚才的局面中缓过劲来,忘了躲开这一下。

重黎从玄冥身上火速爬起,半跪在地上,两手皆紧紧攥拳:“起来!再来!“

“你怎就不知好歹?你掉进银泉会是什么后果你知道吗!”玄冥也爬起来,与重黎面对面,“祝融尊上是我颇敬重的上神,我不会让她的女儿在九泉出事。况且这里到处是水,就算我赢了你也并不公平,下次再打吧!”

这一番谦让的说辞让重黎更加生气,“我不要你让我!再来!”

“绯绯!”

重黎身后传来勋尧的声音,打断了争吵。

他身边还跟着一位青衣女子,二人一道朝着重黎和玄冥奔来。

勋尧到重黎身边,第一时间抓起她的手臂查看:“可有伤着?”

玄冥又气又笑质问勋尧:“你怎么不关心我有没有伤?”

青珥扶着玄冥身子,给他轻轻揉着发红的右脸:“哥哥,你的脸…”

重黎:“我打的!”

勋尧问:“发生什么了?”

重黎说:“青鸾被人困在银泉中,差点活活冻死。”

玄冥回:“是我帮你救出了它,你倒恩将仇报!”

重黎回:“你们九泉宴客,却连客人的坐骑都看顾不好,自然也有你的错!”

玄冥道:“我自会给你交代,但你不能在青珥的生辰宴上闹事!”

重黎回:“今日仇!今日报!我多一日都忍不了!”

……

两人复又针尖对麦芒地吵起来,勋尧和青珥听着,大约也明白了来龙去脉。

倒是青珥先开口:“重黎,此事确是我们九泉的疏忽,我给你赔罪。至于害青鸾的人,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不必顾忌我。”

眼前的青珥鹅蛋脸颊、清清杏眼,声音也好像柔润的春雨,细细密密、酥酥软软,只叫人再汹涌的怒火也熄灭了,再不安的焦躁也消散了。

重黎突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这样任性妄为,还打伤了青珥的哥哥,对方非但没有一丝责怪,还大度理解了她的做法。

再开口,重黎的语气也不自觉软下来:“是我任性了,青珥,对不起。青鸾的事情,我日后再慢慢找他们算账,今日你生辰,我还是不要给你生事了。”

玄冥倒吸一口气,不敢置信道:“你变脸可真快。”

勋尧怕两人又吵起来,连忙岔开话题:“绯绯,去看看青鸾吧。”

重黎点了头,勋尧替重黎向青珥和玄冥道了歉,随后便带着重黎和青鸾离开了银泉。

银泉之畔,只剩下了玄冥、青珥兄妹俩。

玄冥脸上挨的一拳虽不轻,但也只是肉身打的,青珥给她疗了伤,此刻他脸上伤已无碍。

青珥笑:“哥哥,你常年待在军中,对重黎不甚了解,她虽性子火爆了些,心却不坏,她吃软不吃硬。”

玄冥低头捂着胸口——他自己送上门挨了重黎一掌的地方,看不出是恼还是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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