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族长的喊声,八面大小不一的鼓从不知何处悬浮起来,在族长面前上下左右环成一圈。
木楼里更加安静了,我也不由自主地摒住了呼吸。
族长挽起袖子,手腕一转,手中就像变魔术一样凭空变出了一对拇指粗细的鼓槌,在鼓槌的末端各有一条一尺来长的红色缎带。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族长轻轻敲起面前最小巧的一面小鼓,清脆的声音逐渐加快,真的像是渺远的雷声在木楼中响起。
“…嘟嘟嘟嘟嘟嘟咚!”
在鼓声最细碎密集的时候,族长手中的鼓槌忽然落在了两侧的大鼓上,我看见底下的人群齐刷刷地震悚了一下。
“咔!咔!咔!咔咔咔咔…”
鼓槌举过头顶,敲击在族长头顶上小鼓的边沿,同样在最细碎时转为了隆隆之声。
“咚!轰隆咚隆咚隆轰隆咚隆...”
族长身形翻飞,像舞蹈动作里的点翻,转着圈把八面大小不一的鼓换个敲过去,如此反复三圈,鼓声骤然一停时,下面忽然响起炸雷般的一声戏。
“苍山!竹海~”
我浑身寒毛都立了起来,仔细一看才发现下面二三楼间的天花板在靠近拱桥平台的一侧被拆掉了一块,搭了一个高高的戏台子,此时正有几个穿着戏服的人在上面唱。
底下的丝竹管弦、金石钟鼓一齐响了起来,后厨的门开开合合,把热腾腾的菜肴送上各桌,真正的聚餐此时才真正开始。
五楼的老人挨个沿着楼梯往下走,我正准备跟着他们往下走,却忽然被前使一把抓住了。
前使把一块红绸塞进我手里,拽着我走到平台边缘,抬腿就往下跳。
“啊——!”
这红绸另一端连着屋顶的房梁,前使抓着我和红绸,在半空中一荡,竟然直接到了二楼的一张大桌旁。
桌旁的人群一挤,竟然硬是挤出了一个空座位,几个汉子把我往座位上一按就操着一口方言跟我大声地说着什么,然后就是盛情难却的推杯换盏。
我本来还有些惊魂未定,这一下子却忽然就融入进去了,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是能跟他们一起傻笑,一起晃着身子嚷嚷,一起和着台上的曲咿呀两声就能和他们连成一个整体。
戏台上的演员唱着比一般戏剧更短促,明快的曲,其中似乎还有流行音乐的影子。
我听着曲,看着拱桥平台上翻飞的红色缎带如两尾红鱼不断跃动着,眼前渐渐地朦胧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久,四周已经是一片漆黑。
我躺在一张床上,身上盖着棉被,裸露在外的脸能感觉到气温降低了很多。
四周很安静,但是我的脑子里似乎还回荡着木楼里的喧闹声。
我们在木楼里喝的是一种黄绿色的酒,古法酿造的黄酒有养生的功效,此时我完全没有那种喝醉之后难受的感觉,只是有些口渴。
我从床上坐起来,忽然听到身边传来一道轻响。
“咔嗒!”
一直火苗从黑暗中蹿出,瞬间照出了黑暗中一张惨白的老脸。
“嘶~!”
我倒抽一口凉气,两腿一蹬,差点原地去世。
火苗移动,那张老脸又隐没回了黑暗之中,很快,一盏黑色的手提风灯亮了起来。
我看见右门阵使陈铭宏正拿着一只灯火机站在一张木桌旁,桌上就摆着那只风灯。
我们所在的这个房间并不算很大,一张木床,一张木桌和几个圆凳就是所有的家具,显得很是简朴。
“咳,右使大人。”
我抹了一把冷汗,自己都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
“嗯。”右使混浊的眼珠转了一下,幽幽地说道:“明天,族里就要为你举行沐火礼,我提前来跟你讲一讲规矩。”
我一下坐直身体——虽然是在床上,说道:“晚辈洗耳恭听。”
“其一,不可对祖宗无礼。其二,不可开口说话。其三,不可心怀杂念。”
“嗯。”
“你竟是从外族回来的,血脉流转多年,又未经修行提炼,沐火礼中可能发生一些变故,但只要你守住这些规矩,不要冲撞了它们就不会有大问题。”
他们?难道沐火礼上要面对很多祖宗?我心里这样想着,嘴上说“晚辈知道了。”
右使点点头,转身打开房门,风灯也不提,径直走入了浓稠的夜色之中,留下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讲这两句就走了?难道就不能等天亮再来吗?非得吓我一跳。
我在桌尾找到羽绒服,翻出手机一看,好家伙,腊月初九凌晨五点半。
一算时间也睡了十几个小时了,再躺在床上肯定也是睡不着的了,于是我干脆起来穿好衣服鞋子,打算拎着风灯出去找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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