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然说的难听,不过天罚倒也知道莫格里这是在借机将发言的机会重新推向自己,心领神会之际随即不卑不亢地接上道:“您真是太宽厚了,大王。在下当然能理解大王的难处,造成裂痕也并非我方的本意,尽管始终有宵小之徒从中挑拨作祟,但总有人会一直愿意勇敢挺身而出,若是能以在下这微不足道的价值勉力消弥过往的仇恨,那么在下将感到异常欣慰。既然如此,在下谨代表保护区方面奉献上属于我方的诚意——为后续大局着想,在下恳请大王释放外城监牢内的那几只灰狼,改由在下担任贵方的人质,无论后续大王是与保护区冰释前嫌抑或是愿意继续维持现状,在下无所畏惧,任凭大王处置,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算是什么东西,还有资格谈上条件了?真是……”金猊的幕僚刚想再说些什么,屏风后的路易王便已抬起巨掌示意禁声。“好一个悉听尊便,使者先生,这下本王算是领教到您能说会道的本事啦!以一个狮族储君麾下堪称无足轻重的小参将,就想要换回狼女王外加她的好几个随从,这笔买卖怎么看保护区都是稳赚不亏的呀!如此的牛刀宰鸡、大材小用,简直堪称暴殄天物,不是本王说哈,那个柳瓦夫人倒也真算是瞎了眼;要本王是她的话,包准得给你留在身边封个财政大臣,专门负责找钱数铜板,以供本王花天酒地。但是……”
在说出“但是”之前,一切铺垫都是毫无意义的废话——天罚在漂亮男孩麾下小小官场也算是混迹半年有余的半吊子老油条,自然早已知晓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期待已久的转折终于来临了,他一边低下头来继续忍受后方来自金丝猴势力仇恨目光的烧灼,一边静心等候着莫格里的下一步筹划。
“但是。”莫格里继续维持着粗犷声线一如既往的淡然,“狼女王也好,无名小卒也罢,反正既然都是保护区的人,对于本王来说根本毫无任何区别存在,反正本王都不喜欢,留谁不留谁自然一样全凭心情,伟大的班达尔·洛格倒也犯不着因为几个俘虏的小事就斤斤计较到死。而且说实话,我想请问一下诸位爱卿——从手无寸铁的俘虏身上又能讨回来什么公平与正义?如果可以的话,本王当然更愿意凭实力说话,在堂堂正正的交手中将仇敌尽诛,以报先父在天之灵。一切背离了理性的武力都不可能称之为复仇,而是无理的暴虐;与其通过毫无下限的不择手段达成目的,本王宁可用一双干净的手和一颗纯洁的心去战斗,以光明磊落诠释何为荣誉感,由荣誉感证明何为正义——这便是本王为人处世的道理,也象征着本王眼下的决心。使者先生,您方才乐意为同伴奉献自我的慷慨陈词真可谓无比振聋发聩,本王自然毫不怀疑您的勇气,不过很遗憾,在班达罗格的小小世界里,全靠一腔热血的勇气是说服不了人的。要想得到回馈,除开必要的勇气以外,还得拿出相应的决心作为说服他人的资本,没有决心,处处为自己的错误寻找说辞和后路,何以获得他人的尊重与信赖?本王并不打算挟持那些狼崽子作为人质威逼利诱,反倒是愿意抛除偏见与仇恨,以平等的态度与你心平气和坐下来商讨,这一切都已体现出了本王公平与正义的决心,那么接下来,就该使者先生您向我们展现贵方对于和平与友谊的决心了。”
伴随着一记清脆响指,站在屏风正前方的大白牙沿台阶快步而下。直到这时,剑齿虎才注意到向自己走来的山魈将军全程一直维持着双手平举的姿势,毕恭毕敬地将一只镀金托盘送至他的眼皮子底下——躺在托盘正中央的是,是一柄黑色手枪。
由于现阶段保护区方面制造工艺的不成熟,以枪械为代表的热兵器即便是在最精锐的狮族部队中也仅仅只有少数的列装,故而天罚对于枪的了解很是有限;凭借军训时残留的少许学习记忆,他勉强判断出这支搭配有转轮弹巢,且枪管、枪膛相互分离的小型枪支属于较为先进的左轮手枪。比起装填弹药时需要将枪机来回开关以确保装不会误引火药的滑膛枪,左轮的操作无疑要简便不少,通过转轮旋转即可将各个弹巢依次与枪管相结合,再同时用手压倒击锤使其处于待击状态,随后便能顺利扣动扳机射出子弹——如此简便的操作步骤,别说他了,估计换个傻子来都能顺利完成。
他将手枪捧在手中细细观察,手枪回以他沉甸甸的质感,惯用冷兵器的他对枪械素无好感,但他不能否认这支左轮确有其独特的美;相比较从犬族方面缴获来的那些制式滑膛枪或者狮族兵工厂土造的火铳,眼前的左轮与其说是武器,倒更不如说是一件金属的工艺品——枪身上的烤蓝在昏暗灯光下呈现着冷冽的幽光,修长且匀称的流畅线条印诉述着制作手艺的精妙,其上镶嵌的金属纹饰在彰显尊贵的同时又添了几分狰狞,握柄与扳机历经时间的洗礼,可皮革等非金属部件所呈现的沉稳光泽依旧证明着它的坚韧与不屈,这不仅只是岁月抚弄而出的斑驳伤痕,更像是来自其旧日主人所赋予的无上荣光与威严。
“等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把枪好像是英雄王的遗物——‘誓约玫瑰’,是吧……”在看清左轮的一瞬间,站在天罚身后的吉吉惊讶到喊出了声,天罚对此不置可否。如果吉吉没认错的话,哈努曼生前或许真的凭借过此枪身先士卒、奋勇杀敌,毫无疑问,英雄王过往的荣光令这件冰冷圣遗物附加上了额外的象征意义——至少对于班达尔们来说,这可绝不是一件能轻易交付到外族战俘手头的存在,吉吉表现出惊讶自然在所难免;但无论如何,此时此刻莫格里既然选择将其拿出,那就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而天罚眼下也只能选择无条件相信他。
在隔空打手势示意大白牙解开天罚双手镣铐的同时,屏风后的路易王又紧接着介绍道:“没错,正如众爱卿所见,这把名为‘誓约玫瑰’的左轮来自本王已逝的父亲——班达尔·洛格全体子民的英雄王,哈努曼。大家都知道先父生前甚是喜爱它,曾经带着它踏遍各个战场,令无数敌寇的鲜血绽放于班达尔·洛格全境上下,父王也凭借着它赢得了一场又一场的胜利,直至成为大家所熟悉并认同的英雄王。班达尔的吟游歌手们编纂过许多赞颂誓约玫瑰来历的长诗,有说是极北的寒冰雕塑而成的,也有说是南境的玫瑰之心搭配荆棘的眼泪孕育而出的,但其实它的出处并没有绝大多数人所想象的那般传奇其实;和父亲一样,誓约玫瑰最初的破土之处乃是污秽、腐朽的人类世界——准确来说,是那个名为‘阳光’,实则堪称最阴暗所在的罗刹人马戏团。”
什么,万众敬仰的英雄王哈努曼,其真实身份居然是一个来自人类世界底层社会的混血杂种——罗刹人?正如莫格里先前所言,即便是在象征着班达尔最高权威的王宫朝堂之上,有关英雄王前半生履历的秘密也依旧是鲜有人知,对于无数将先王视若神明的普通班达尔来说,眼下突如其来的真相自然无异于一枚贸然丢下的重磅炸弹;无论是中立的群臣、金猊的大部分党羽还是戍守在旁的吉吉等刺头军,在场与会者大半陷入前所未有的惊讶与困惑中,相互交头接耳的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莫格里或许早已预料到了眼下的情况,他仅仅只是令屏风上的阴影耸了耸肩,随即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在阳光大马戏团接近倒闭的那段日子里,丧心病狂的人类导演为了能够吸引观众而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完全不把罗刹人演员的生命放在眼里;既然高空走钢丝或者跳火圈这些传统项目不再卖座,他们便策划了一个更加刺激的新节目——无限剑制,UnlimitedBladeWorks。规则其实很简单,所谓‘无限’,即是席地而坐围成一个圈的参与者们,一般由两名或者更多的罗刹人演员参与其中,数量上不封顶,而所谓的‘剑’,便是放置在中间桌面上的、后来得名为誓约玫瑰的那支左轮手枪;节目开始后,手枪的六个轮槽中将随机放入一颗子弹,罗刹人演员们轮流以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扳机,如果弹巢为空顺利存活,即可将枪拨转轮槽后交给下一个参与者,若不幸转至装有子弹的轮槽当场被打死,则重新装填子弹继续‘游戏’,以此类推,直到子弹打光,或者全场只剩下一个幸存者;在此期间,全场观众除开欣赏惊心动魄的游戏过程以外,亦可投资下注赌猜最终的幸存者。不需要多少成本投入或者排练时间,便可以获得观众们的喝彩与尖叫,无限剑制这档节目一经推出,便连带着阳光大马戏团的名气一起迅速水涨船高,节目的门票收入以及开放赌局带来的佣金都令马戏团高层赚到盆满钵满,那么在此以外,代价又是什么呢?”
此言一出,绝大多数班达尔纷纷以惊愕的神情面面相觑,这倒不是出自对大王问题的困惑,而是出自对前所未知真相的恐惧,毕竟这个答案实在是太显而易见了,就连对英雄王生平已然略有了解的剑齿虎也不例外,攀上心头的寒意在不经意间已令他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骤起;“代价……代价就是……”半晌,吉吉将军终于颤颤巍巍地打破了朝堂上死一般的寂静,“每次演出,都只能有一个演员活下来,其余参与演出的罗刹人除非主动退出,否则就只能悲惨地血洒当场……”
路易王以响指表示回答正确,“是这样的,不过需要纠正一点,在丧心病狂的人类面前,卑贱的罗刹人演员是没有权力拒绝或退出演出的,否则下场并不会比在表演中当场被打死要好多少。即便是在表演中幸存到最后的罗刹人,马戏团高层也绝不会给予他任何怜悯与仁慈,反而会将他的幸存场次作为下一场演出的宣传噱头,毫不犹豫地强迫他参与下一轮的死亡舞蹈……是的,人类从不会怜惜罗刹人演员的性命,毕竟一个罗刹人演员的价钱甚至还不够抵偿一场表演下来所花费的子弹成本,只要在贫民窟打出包吃住的招工宣传,自然会有无数吃不饱饭的底层罗刹人甘愿签下卖身契约。截止到阳光大马戏团惨遭‘银刃’组织清算迎来最终落幕,无限剑制这档节目在三个月时间里一共演出超过百场,每场出现的罗刹人牺牲品少则一两名,多则数以十计,具体死亡人数已不得考证。有好事的人类媒体曾参考罗刹人演员的平均表演时间做出过概率学的统计,最终得出了一项结论:绝大多数参演的罗刹人都活不过自己的第一场表演,能从第一场表演中成功幸存便已经战胜了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同类,连续幸存到五场的就更是凤毛麟角了,足以在场下的赌局中获得十倍悬殊的赔率,几乎堪称幸运星显灵;倘若这项结论当真准确,那么本王愿意如此形容先父英雄王——当他捧起誓约玫瑰时,整个宇宙的星辰都在为他闪烁。上百场的表演,父亲参演了其中的三分之二,在此期间,全部幸存。”
全部……幸存?即便路易王已尽可能维持自己语气的平静,可这惊人的结果依旧再度令全场与会者目瞪口呆,“战神蒙特祖玛保佑,这一切想必皆为宿命。”金丝猴参谋将双爪合拢作祷告状,“诸神的意志始终与英雄王陛下同在,倘若没有英雄王陛下,便不会有今日统一且富强的班达尔·洛格……一定是诸神为班达尔的复兴施展了手段,这才使得英雄王陛下闯过一次又一次死亡的考验,诸神有眼啊……”
“不,父王的幸运与其说是诸神给予的宿命,倒更不如说是来自他存活下去的意志。”莫格里纠正道,“毕竟所谓宿命,不过是失败者无聊的自慰罢了,自知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怨天,唯有意志,方才能诠释究竟何为强者的心,意志的力量大于肌肉的力量。意志的目标不在现实中存在,而是在生命中蕴藏,这也并不是对宿命的否定,更是将自己的宿命与逝者的信念合并,一并提升到一个更高的意志水平上。,父王并不是单纯的一味仇视得过且过、自暴自弃,反倒是乐忠于将每一次的扣动扳机都视作为重塑生命的过程,幸存带给他的不是苟延残喘般的窃喜,而是愈发强化着对‘活下去’这一信念的意志钢印。他清楚自己必须活下去,这并不仅是生灵的正常求生本能,更是因为他所肩负的生命重量——每一次冰冷枪口指向太阳穴时,他都在暗示自己,这朵嗜血的金属花蕊夺舍了自己数十个、上百个同胞的生命,临近扣动扳机的万籁俱寂中,他能透过黑洞洞的枪管看到所有同胞的眼睛,如若自己就此倒下,又该如何对得起那些已逝生命的意义?说白了,他也只是凡人,既然无法将死亡从世间彻底抹去,那么唯一能做到的便是让自己努力活下去,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一次又一次战胜死亡,要将掌控命运的自由权把握在生灵的手上。犹豫与自暴自弃是对生命的亵渎,唯有最不怕死的人方才有资格活下去,所以父王他存活到了最后。阳光大马戏团覆灭后,对于誓约玫瑰这件夺走无数同胞性命、日复一日为自己带来死亡威胁的喋血凶器,父亲并没有将他对人类的仇恨转嫁到它的身上,反而是把它随身携带在身边,用以时刻提醒自己所肩负的灵魂质量,以及永不忘却的最终觉悟——要为全体罗刹人,乃至全世界范围内所有生灵的自由而战。父亲的意志伴随着誓约玫瑰一道跨过高山、大海,在班达尔·洛格的土地上深深扎根。过去在处置自己的敌人时,父王他也会以誓约玫瑰重新施展无限剑制,以此决定敌人的生死,毕竟它是跟随父亲时间最长的朋友,亦是从始至终绝无背叛的赤胆忠臣,能从它枪口下幸存,便象征着获得了英雄王意志的认可,也代表着通过了终极裁罚,反之则无话可说了——使者先生,接下来,就该道您表演的时间了。”
“该我……表演?”在确认完路易王脱口而出的最后几个字后,天罚不禁暗地里咽了口唾沫,“那么大王的意思,莫不是也让我重新经历一趟英雄王陛下的‘无限剑制’么?”
“哦,那倒也不至于。本王耐心有限,一轮定胜负就可以了。”屏风后的莫格里再次打响响指,心领神会的山魈将军随即走上前来,指导天罚以手指快速拨转手枪轮槽后又迅速退回原位,“游戏规则很简单,誓约玫瑰是一把标准的左轮手枪,轮槽内共计设置六个弹巢,本王在其中相连的三个弹巢内装填了子弹,接下来就看你的造化如何了——朝自己连开三枪吧,假如一不小心第一枪正巧炸雷,就算只能您倒霉了,有幸存活过两枪,本王倒是还有兴趣在你之后继续跟那些狼崽子玩同样的游戏;若是三枪之后仍旧幸存嘛……”
他有意停顿片刻,随即以诚恳的态度朗声道:“本王便认可使者先生您对于和平与友谊的决心,出于对您而非保护区方面的尊重,本王愿意代表班达尔·洛格接受您先前提出的议和条件。”
“大王!”金猊的幕僚再次失声叫道,“血海深仇历历在目,国仇家恨重于泰山,大王您怎能与这种家伙玩起游……”
莫格里干脆彻底无视了金丝猴的抗议,“出于对使者先生您本人口才的欣赏,即便你眼下选择拒绝,本王也愿意格外开恩降下特赦,如先前所说的那般赏你当个财政大臣玩玩,不过如此一来,你那几个狼朋友的生命安全本王可就保证不了了;如果选择接受,那就遵循本王上述所说的条件。考虑一下吧,毕竟这个条件对贵方已经算是相当有利了,您想必也该清楚,倘若本王当真放着你们不管任凭部下处置,你和那些狼崽子别说安然抵达班达罗格了,估计半路上就该稀里糊涂送掉性命了,眼下既能给予你一次游戏命运的机会,已经是本王格外开恩了。希望您的觉悟能对得起您先前振聋发聩的慷慨陈词——”伴随着路易王右手的移动,屏风处透出的倒影旋即将台阶下的天罚完全笼罩,“誓约玫瑰向来公平公正,它不会错伤任何一个好人,但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究竟是怎样的结局,才能对得起使者先生您所说的决心与意志呢?本王已经拭目以待了,来吧,希望您的表现不会让我等失望。”
静候着手中左轮轮槽在历经高速旋转的峰值后又重新归于停滞,天罚表面上看虽始终平静如初,实则内心却已有如万匹羊驼奔腾。再回想起莫格里昨晚的保证,妈的,真是好一个“不方便透露”的“最终裁决”啊,怪不得叫自己“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呢,原来准备给自己的却是这么一个赌命游戏,不过……他再度深吸一口气,沉吟片刻后连带着自己的决定缓缓吐出:“大王已是仁至义尽,在下岂有拒绝的道理?”
实事求是的说,莫格里并没有说错,至少此时此刻,他还保有最终侥幸取胜的一线生机,毕竟再渺小的希望也总归好过没有希望。以英雄王往昔经历过的劫难考验自己,倘若真能如其所愿,那倒是颇有种传说故事里先王遗愿凭空天降的味道了,毕竟英雄王哈努曼的威望至今仍在,假借先王旗号也有利于他路易王以此堵塞主战派们的抗议,在是战是和的路线之争中再次获得道义上的主动权,同时也更有利于接下来实现清剿金猊集团的终极目标。当然,实现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能活过这场游戏……
他以双眼紧闭的神情移动持枪的右手,由于沉重的镣铐早已卸下,他很轻松便将枪口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在金属与肉体相接触的一瞬间,主观感受的时间有如粘稠的蛛丝般被无限拉长了,无数已故亡魂的残念仿佛正沿着冰冷的枪管强行涌入了他自己的意识。伴随着精神交互的持续,他也终于理解了此时此刻,何为属于他的自己“无限剑制”——
我没有那种能够引起他共鸣的精神力量。
我没有像他一样,背负着那种令人窒息的痛苦黑暗。
能拯救自我的,唯有自己的觉悟,已经蕴含于灵魂深处的决心与意志:为了自己的伙伴,宁可牺牲自我的生命。也正是因为领悟到了这一点,我才能有机会站立于眼前,对峙命运。
怎能任凭约定渐渐腐朽枯萎,我们的道路没人能够改变。或许会依然在困惑自己是谁,答案却深深埋藏在远古的混沌中沉睡,此时此刻唯一能做到的,便只有遵循自身意志与决心的引导,亲手将犹豫与畏怯彻底消灭。
那就任凭虚伪的命运在激荡的暴风间若隐若现吧。
维持双眼紧闭的同时,天罚缓缓上扬的嘴角发出了一丝不屑的冷笑,但这冷笑又很快伴随着他双肩抽搐般的颤抖而转化为仰天大笑。不明所以的一众围观班达尔纷纷交换着困惑的神色,或许还都以为剑齿虎是因为心胆俱裂的恐惧而诱发了癫狂,殊不知他早已悄然压倒左轮击锤,进入到射击的最终步骤中——扣动的扳机带动击锤狠命敲打雷管,也同时沉重叩响了属于他的命运。
意志的囚笼就由我来打破,紧握住眼前属于生命的那束光芒。如果这场战斗无法避免,那就让我用生命点燃勇气的烈焰,而我对此已然做好了准备——
在板机扣动的那一刹,生灵迸射着璀璨的自由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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