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伯均和男子在自己院子里下了一阵子棋,叙了一会儿旧,就到了晚膳时间。

两人刚用完晚膳,仆人就来禀沈鸣之公干完也回了家。沈伯均听了便带着男子去往家里的会客厅。

夜已昏沉,两人一进门就看到一豆烛火燃在案桌上。烛光掩映下是沈鸣之阴沉沉的面容。下朝到现在已过去许久,他的官服还没换下来。

“父亲!”沈伯均见此担心地唤了一声,匆忙地行了一个礼。

“均儿,你来了。这位是?”沈鸣之敛了敛心神,神色尽量如常地和儿子和来客打招呼。

“这是李枍李兄啊!我冠礼上他曾来过,父亲不记得了么?”

“见过伯父!”男子躬身行礼,举头投足间自带一种不卑不亢的矜贵气质。

“贤侄不必多礼!”刚才想事情去了,加上烛火昏暗,他才没人认出来人。沈鸣之对面前英姿勃发的男子很有好感,他虚扶了李枍正在行礼的双手,指了指着窗前的茶桌,亲切地说道:“坐下聊吧!”

丫鬟过来添了两盏新的油灯就识趣退出去了。屋子里一下子亮堂多了,三人围坐下来,沈伯均亲自来布茶煮茶。

“均儿冠礼之后就不见你再来府上做客,听均儿说你去南方游历了,不知到过哪些地方?”

“小侄从京城出发,先一路向南,走遍了九州各地,两年前返程回京过一次,伯均正好在外就没来府上叨扰了。”

“之后,在家陪义父呆了一段时间,又去了匈奴和西域各国。”李枍顿了顿补充道。

“哦?”沈鸣之听完他的话,意外地挑了挑眉,“游历了这么多地方?”

沈伯均也是第一次听说李兄还去了西域各国,也是吃惊不小。

“其实,说是游历,实际上我是去找人的。”李枍没打算隐瞒,干脆说了出来。

“何人?”沈鸣之听到这里很是佩服这个年轻人的毅力,“不知找到了没有?”

“是我的一个故人。已经找到了。”李枍想起下午见到的少女,嘴角轻轻地弯了弯。

“功夫不负有心人!真替李兄感到开心!”沈伯均由衷地说道。

“谢谢沈兄,多年心结已解,的确像一直压在心上的石头落了地,轻松很多。”李枍很是感慨,他踏遍大半片国土都没找到的人,居然就在沈伯均家。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想到刚才进门时父亲脸上明显的郁色,沈伯均开口道:“父亲今日可是有什么忧心之事?”

父亲官至大理寺卿,在他记忆里,一向是个沉稳理性、宠辱不惊的人,很少有惊慌的时候。

“伯均,今日你难得休沐在家,肯定还不知道京城出了件怪事!”

“何事?”见父亲面上又现灰色,沈伯均表情不由得严肃起来。

“近日京城很多孩童突然得了一个怪病,白白嫩嫩的皮肤一两日间突然变黑,像被墨汁染过一样。”沈鸣之知道此事不久京中就会人尽皆知,也没什么好瞒的。

沈伯均想起缠着妹妹的那个怪物也是一团黑,瞬间明白了父亲忧思为何。

“只是皮肤变黑,没有其他异样吗?”久不开口的李枍突然问道。

“身体倒是没听说有其他病痛,但是面容跟着苍老了很多。孩子们的父母亲眷都很惶恐,整个京城有孩子的家庭都人心惶惶的。”沈鸣之放下茶杯,觉得平日里爱喝的茶都寡然无味了。

“是所有孩子都有这个症状吗?”李枍继续问道。

“不是所有,有这些症状的孩子年龄多在十岁以内。”

李枍听到回答沉思起来,不再言语。

“贤侄走过那么多地方,可有听闻过这等怪事?”沈鸣之见李枍似在思考,以为他想到了什么。

“没有,伯父。您今日上朝,朝堂上对此怎么议论的?”

“因为涉及的小孩数量不多,且都是普通百姓家的,现在朝堂上有两种声音。一派说怪事单单避开皇家和众官,是圣德深厚。出了这种事的人家可能是受了天惩。”

“另一派则说是上天在警示大周国,为防止更多的大周孩子出事,建议圣上今年增加一次祭天仪式,保子民安康。”

“堂上争论不休,我本想提出是否有妖物作祟的话也最终咽了下去。”

沈鸣之想到下朝堂后和陈奉常的对话,更是忧心忡忡——

“今日朝堂上,圣上问起奉常大人祭天之事,您怎么也没有表现得很赞同?”

“沈寺卿,你我私交甚笃,我也不瞒着你。我管着祭祀礼仪,本该很赞成祭祀之事才对。可我近日观天象,觉察到京城东边有妖气。可这事太敏感,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敢在圣上面前乱说呀!”

……

“今日天已晚,贤侄要不就留宿在均儿那儿吧!”沈鸣之敛住思绪,止住了话题。

“悉听安排。”李枍欣然应允。

三人接着说了一会儿闲话,沈伯均就带着李枍回到了自己院内。

夜深,其他人都已入睡,整个院子都安静下来。

李枍闭目盘膝坐于榻上,双手打开置于膝上,丝丝缕缕的银丝从前胸流出,缠绕在他修长的手指间。

“去吧。”等到双手盈握,他才睁开眼,缓缓将手掌向外推去。千万根银丝如灵巧的银鱼,瞬间四散开来。它们进入暗夜,扎进方圆几公里所有的花木中,所有花草树木都摇动身姿回应着。

做完这些,李枍静静地望向房间大门。

不一会儿,风吹门动,恍惚间一个十四五岁的绿衣少年已立于门内。他的长发是异于常人的碧绿色,木制的发簪上点缀着一朵小小的白花,绿色长袍的衣襟和袖口上装饰的也是妖妖娆娆密密匝匝缠绕着的藤蔓。

“拜见木神大人,今日您怎么有空降尊纡贵至此?”少年低下眉眼,双手叠放置于头顶,弯腰向李枍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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