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罗,接后记。
“好,这次一定要行动!”
结束了今天的站岗,桑丘一边活动着酸痛的手臂,一边对身边的特伦斯说。
特伦斯正惦记着赶紧返回宿舍给妹妹寄信,闻言随口问:“行动什么?”
桑丘却脸红了:“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我是说,表、表白......”
他声音小了下去。
想起来了。特伦斯又无奈又好笑地看向好友,厚道地决定就不追问他准备向谁表白了。不过,连这话都说得磕磕绊绊、底气不足,桑丘在面对罗宾探长的时候,真的能把话说清楚——不对,说出来吗......
“这件事好像从恩佐撤逃雪山那天开始,我就听你提起过了。”特伦斯斟酌了一下用词,“所以,之前的表白是失败了吗?”
“......”桑丘说,“我还没表白呢。”
“......”
“之前、之前那是时机还没成熟。”桑丘为自己的拖延找借口,“我占卜过了,今天是个好日子,非常适合朋友聚餐、家庭出行......”
“可这和你表白有什么关系?”特伦斯不明白。
“聚餐、出游,这些不都是增加联络、增进感情的活动吗?”桑丘说得振振有词,“和表白有异曲同工之妙。”
特伦斯沉默了一瞬。
“不过有句话你说对了。”特伦斯说,“今天的时机确实成熟了,你瞧......”
他指着不远处,罗宾探长刚好从城堡大门走了出来,站在城堡的大理石阶上准备叫出租马车。
“诶?!师兄怎么会在王国城堡?”猝不及防看到表白对象,桑丘觉得大脑嗡了一下。
“你管这个干什么?趁人家还没坐上马车,快过去表白呀。”特伦斯催促他,“你不是说今天要行动的么?”
“可是、可是我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呀!”桑丘简直像在被人往火刑架上推,又急又羞,“我甚至连束花都没准备......”
“表白说什么还需要想吗?花的话,等表白成功之后再补一束就行了......”
“你怎么确定表白一定会成功啊?万一、万一......”
两人说话间,罗宾已经抬手招到一辆出租马车,坐上车远去了。
特伦斯注意到,罗宾刚上车,身边的桑丘就长松了一口气。仿佛即将行刑的死刑犯又获得了十天半个月的宽限。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祝你成功吧。”
虽然临行前又在好友面前浅浅打了次退堂鼓,但桑丘觉得自己这次真的不能再犹豫下去了。三个月前,由于忙着率领白银骑士团清理雪山的黑雨污染,他错过了向师兄表露心意的最佳时期;而在海螺餐馆,他原本鼓起勇气想要表白,又被上错套餐的伙计小坑了一把,自此便一拖再拖到了现在。鉴于两人从第一次碰面到第二次相遇中间隔了三年,之后又隔了三年,他很担心自己如果不制造机会碰面,他俩说不定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他换了套整洁清爽的衣服,到花店买花。花店老板见他的视线频频往玫瑰的方向扫,却又显得很犹豫,笑着问:“是要去表白吗?还是给对象送花?”
见被人看穿心思,桑丘尴尬地清了清喉咙:“表白。”
“表白啊......她有什么偏好的花吗?”老板问。
桑丘回忆了下,可惜,他意识到除了三年前,他和特伦斯借参观侦探协会大本营的由头拜访过福尔摩斯事务所之外,他就再也没有进入过罗宾的私人住处了。至于他偏好的花束,自然也毫无头绪。
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这样啊......那还是就买玫瑰吧,这是绝对不会错的选择。”老板给桑丘展示今天刚修剪好摆上的、还带着露水的一枝枝玫瑰,“嗯......你想买几朵呢?”
“这有讲究吗?”桑丘还以为只要挑几枝够扎成一捧像样的花束就可以了。
“当然了,不同枝数的玫瑰花寓意也有细微的差异呢。”老板给他科普,“比如说,1朵玫瑰表示‘你是我的唯一’,12朵玫瑰表示‘你是我的心上人’,但13朵玫瑰就表示‘友谊长存’了。所以,如果你要送玫瑰给暗恋对象,就千万避开13这个数字。”
“哦,好的。”桑丘突然很想就买13朵玫瑰算了,如果表白失败,他就推称这是代表两人友谊长存,如果成功了呢,他就偷偷把一朵玫瑰花扔掉。
“不过绝大多数玫瑰花束表达的寓意都是很美好的。”老板说,“如果你不知道买几朵好,可以选个对你们来说有特别意义的数字,年龄差、相遇的月份、认识的时间......”
特别有意义的数字......
一口气接触了那么多之前从未了解的理论和知识,桑丘觉得大脑已经转不过来了。他说:“呃,那就挑17朵吧。17朵的寓意还好吧?”
“是很浪漫的意思。”老板边为他挑选最新鲜的玫瑰,边给他解释,“17朵玫瑰代表着伴你一生。”虽然在有些时候,17朵也暗示“绝望的爱情”或“好聚好散”,但是寓意都是人赋予的嘛......一般来说,应该不会有人把这样残忍的寓意通过一捧玫瑰表达给收花人吧。
桑丘付了钱,接过玫瑰,对老板表示了感谢。而后小心翼翼地抱着玫瑰花束,坐进出租马车,向彼得大道驶去。
下了车,已经快晚上八点了。桑丘见福尔摩斯事务所的灯还亮着,知道罗宾应该在家。虽然自从迷之岛事件之后,两人的关系似乎更加亲近了,也时常在王国城堡或彼得大道相遇,甚至还互相约过不止一次饭,但像这样捧着一大束鲜花、不打一声招呼就前来拜访还是第一次。
他深呼一口气,敲了敲门。
门被吱呀一声敲开了,露出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门没锁?”他愣了一下,“师兄是忘记了吗?”
他把门关上,然后继续敲门。
门内传来罗宾的声音:“谁?”
桑丘心中一跳:“是,是我。”他后知后觉想起报上自己的名字,“桑丘。”
屋内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咔哒一声,门开了。
桑丘的心在这一刻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师、师兄!”他说,“罗宾师兄,我——”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扑面而来的酒气呛到了。他定睛看去,才发现罗宾脚步轻浮、满脸通红,一看就喝了不少。眼见着对方踉踉跄跄仿佛下一秒就要摔倒,他赶紧把玫瑰花束靠墙放好,然后扶住罗宾。
“师兄,你喝醉了?”他示意护主犬把门带上,然后把罗宾往沙发上带。
罗宾紧紧皱着眉,似乎有些头晕。“MPL今天聚餐。”
桑丘第一反应是:我就说今天适合朋友聚会吧;第二反应是,难道罗宾是在聚会上来了兴致,多喝了几杯?可是,哪有聚餐晚上八点就回来的?更何况还是战争结束后难能可贵的庆功宴......
他这才注意到沙发周围歪七扭八倒着四五个空的红酒瓶,似乎明白了什么:“师兄,你没去?”
罗宾依然眉头紧蹙。他摇摇头:“去了,没待多久。”
真奇怪,明明三四瓶红酒灌下去,意识已经不清明了,视线也有些模糊,为什么心里的苦楚却没有消退半分呢?
桑丘突然光临,他顿时没了继续喝下去的欲望。然而烦闷和苦涩依然梗在心头,挥之不去。桑丘见他似乎有些心烦意乱,以为他是酒喝得太多导致头痛难耐、浑身不适,关切地问道:“师兄,需要我帮你泡杯咕噜茶吗?”
罗宾继续摇头,嘴里忽然冒出两个字:“拉维......”
桑丘眨了眨眼,立刻意识到自己打扰到了什么。他脸上顿时蒙上了歉意、尴尬和哀伤......同时开始如坐针毡。留在这里吧,显得既不知趣,也不礼貌;走吧,可是师兄无论身心看起来状态都很糟糕,就这么离开也不踏实。
“他死前没有给我留任何话。”罗宾突兀地冒出一句,“他给艾薇拉和拉尔夫都留了话,唯独没给我留。”
这些话让桑丘更加坐立难安,仿若芒刺在背。他还没想到说什么,手中就被塞入了一杯红酒,现在好了,他起码可以通过研究红酒的年份、产地和品质来掩饰自己的无所适从。在如此深的醉意之下,罗宾有没有认出自己还不好说,但他看起来真的需要和人说说话了......自从拉维会长去世,罗宾师兄身边似乎也没有更亲近的人了,宠物们又都离他而去......
他的眼神黯淡了些。师兄......这段时间真的很不容易啊。
“不过......我不是怪他。”罗宾继续喃喃着,“我知道他不敢写,他怕写了之后,就会后悔选择赴死......他觉得这会给我增加无妄的痛苦......”
“我太熟悉他了,我知道他想说的所有话,也能预判他所有的回应,”罗宾盯着手里的红酒,“——某种意义上说,他其实没有死吧?”
“这个......”桑丘有点迟疑。
“不过我很快就意识到这个想法有多自负。”罗宾仰头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他已经去世了,他的一切都在那个瞬间定格了。但我还活着,我还会改变,我一旦变了,我心中的拉维就变了。我每多活一天,我心中的他就与真实的他越来越远了吧?”
罗宾的话让桑丘毛骨悚然,他开始不动声色地收拾地上的酒瓶子。
“不过......酒是个好东西。”罗宾若有所思地盯着空酒杯,“它可以麻痹我的大脑,屏蔽我的部分记忆和感知......让我的思维回到更早之前。也许醉酒状态下回忆起的拉维,会更接近真正的他吧?”
桑丘心里五味杂陈,他很想安慰罗宾,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这个权利,谈论拉维的权利,劝他放下的权利。他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他真的了解罗宾吗?他在罗宾心中的份量究竟几何呢?他们在彼此的人生中究竟是萍水相逢、擦肩而过的过客,还是能逐渐走近、并最终参与到彼此生命中的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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