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一带的文人们对于夏完淳的才华是领教敬佩了,但还有些别的地区的人看夏完淳年小可欺,总要拿他当成一个小玩具来戏弄一番。对于那些喜欢戏弄自己,不尊重孩子人格,不对自己平等相待的大人,小夏完淳也颇有些自己的整治方法。虽然他体力、年龄都不如对方,但"狡辩"的才气却常能保护他在大人的调笑下不是象当时一般的孩子那样无话可说,听凭戏弄,而是勇敢地用聪明为武器进行巧妙的,"不见血"的回击。

有一次,苏州昆山的葛靖调带着一个姓龚的朋友来看望夏允彝。恰巧夏允彝外出,两个人不免有点扫兴。夏完淳一听说父亲的朋友来了,忙规规矩矩地穿好会客的衣帽,出来热情地迎接两位叔叔。两个人正在沮丧间,见夏完淳胖乎乎的挺可爱,就想逗逗他取乐。当时夏允彝常常应朋友之约帮他们写些文章,葛靖调就问夏完淳:"你父亲最近怎么那么喜欢裁剪哪?"夏完淳不知其故,急忙认真地询问。葛靖调忍笑说:"要不是这样,为什么总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哪?(指为别人编稿的事)"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夏完淳见他们嬉皮笑脸的样儿,气也来了,但按规矩又不能在长辈面前动怒,只见他大眼珠一转,有了主意,站在那儿毕恭毕敬地答道:"可不是,幸好有那未去葛龚者,得稍遗一二耳。"二人一听,不禁愣住了。

原来,这里面有个典故。东汉桓帝时,有个在政府做事的人,请别人为他写一篇交差的奏记文。那人也不会作,便给他出主意说:"从前梁国有个叫葛龚的,会写记文,你直接抄他的文章就行了,不用再做。"谁知这个府吏粗心大意,在抄葛龚的文章时竟把葛龚的署名也照抄不误。府公大惊,气急之下把他开除。因此当时有人说:"作奏虽工(好),宜去葛龚。"此刻夏完淳把这个典故用上,表面看来是谦称父亲象那府吏一样用那葛龚的文章来替朋友写稿,深层的意思则是借文字的多重含义来嘲讽葛靖调和他的龚姓朋友葛、龚二人是"未去葛龚"(即在这儿呆着不走)的两个人。夏完淳对父亲的两个朋友当然没什么恶意,也只是和他们借典故开个玩笑,但用意就在于告诉他们,不要以为我小,就可以在我面前嘲讽我的父亲,我是不好欺负的!结果葛靖调他们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闹了个没趣。两个人不但不生气,反而对夏完淳有了新的认识,知道了他的厉害,从此也再不轻易戏弄别人家的小孩子了。夏完淳以他小孩子的机智,捍卫了父亲的尊严。

象这样利用自己对历史典故熟悉而反攻得胜的例子还有许多。因为长幼有序,封建时代儿童的地位是不高的,因此一些好开玩笑的长辈常常利用孩子幼稚,又不能反抗的弱点来对他们加以戏弄,引以为乐。夏完淳却不甘心受这种欺辱,而是用自己的巧智争回了一个又一个胜利,赢得了大人的尊重。小时候的经历告诉他:畏惧退缩是没有用的,只有自强者,才能获得胜利。逆境是可以克服的,只要你拥有实力。

当然,实力的获得并不仅在于对历史典故的熟知和利用上,这只是小技末道,在夏完淳看来算不了什么,他希望在真正的"学问"上来赢得更大的尊重。因此经过磨练,在六七岁时,这个"总角小童"便可洋洋洒洒写出数万言的诗赋古文来,而且"下笔立就","奇丽可观",于是,惊叹不已的人们又送他一个美号"圣童"。老儒生陈继儒在《夏童子赞》里称许他:"包身胆,过眼眉,谈精义,五岁儿。"

在现在看来,这似乎是天方夜谭,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但不要忘记夏完淳有那样得天独厚的成长环境,正如周汝昌先生感慨的那样:"要相信古人中是有天才的。"初唐四才子之一的王勃不也是在七八岁时就诗词赋精通了吗?孩子身上的潜力是无穷的,而这个年龄又正是他们智力发展的黄金时期,只可惜现在有太多的家长并不真正严肃地对待这一个"小孩儿时期"。

儿子有了这样闪光的灵感,对他人的成就都"有片善,称之不容口"的夏允彝自然是鼓励有加的,但他也并不是一味的称赞,而是在肯定儿子的才华的同时注意指出他的不足,并且把他当成大人平等看待,让他时时参与自己和朋友们的活动。几社同人开会时,夏完淳便也常常坐在叔叔伯伯们中间,仰着小脑袋静静地听他们纵谈天下大事,痛骂朝中奸臣。加之奶奶、姐姐以及嫡母也常常教他《满江红》、《正气歌》等爱国诗歌,使他小小的心中除了做学问,成功名外,更多了一点对国家对民族对社会的关注和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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