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色微明。

梳妆完的沉吟,走出西屋,今日特意早起,是因兰夫人昨天的叮嘱。

院里鸟声回荡,还能瞅见几只身影四处蹦跳,又被路过的婢子惊吓而散。

兰夫人住在东屋,与西屋不过一院之隔,直线间距。

抵达时,见杳杳站在门口,沉吟惊讶,往日不都是在跟前伺候嘛?

“阿娘还没起吗?”

“早早便醒了,在屋里等着呢,公子你先进去吧,别让夫人久等。”

见来人是自家小公子,杳杳起身行礼。

沉吟点头,心下了然,看来此事至关重要。

不然无须支开旁人,还让杳杳出来把风,她是兰夫人心腹,一路陪伴至今。

“好,麻烦杳儿姐姐了。”

迈起步伐跨过门槛,沉吟尚且年幼,又处于长身体的阶段,时常会感觉犯困,更别提平日里外出皆需要被人抱着。

无他,放她一人行走,很有可能天亮还未抵达。

屋内,案上放着摆好的食物,同昨日无异,兰夫人都有让人提前准备。

“请娘亲康安。”

作揖行礼,沉吟所言并非客套话,她真切希望对方能安康万福。

早两年,兰夫人为生育伤及根本,自那以后便元气大伤,一直静养在院内,闭门谢客。

导致沉吟一度很愧疚,如果不是自己,对方会安然无恙很久。

“看来,琬儿心意已决。”

兰夫人意味深长地看向沉吟,没有丝毫意外。

“嗯,阿娘。”

其实,沉吟也不知该如何去述说,亦无法言喻解释这将会是条怎样的道路;但比起注定的结局,她更想努力尝试一回。

“阿娘无法让你得偿所愿,但可帮衬一二。”

兰夫人自然是心疼女儿的,唯一的至亲,族人就算侥幸脱困,此生也怕是相见无望。

“过来坐好,听阿娘给你说个事。”

沉吟顺从靠近,不自觉竖起耳朵听着,就怕错过一星半点。

“很久没想起了,我的故乡在邾国,那有你外翁,舅父……

你外翁是很有远见的人,那时邾国虽是鲁国附属,但两国连年交战,其中恩怨并非朝夕。

他认为邾国已呈现灭国之兆,想保全部分族人,亲自托人护送我们离开。

不想背井离乡又如何,杳杳跟我一路逃难,最终投奔了在楚的分支嫡系,姑且算得亲人,后又巧合的被子西纳了贵妾。”

说到这,兰夫人突然停顿,随即长吁一声。

当沉吟目光望去,停留在对方身上,心头微颤,她从未见过兰夫人流露出这般神色。

姣好的面容布满忧愁,眼里明暗交杂,如无法晕染的墨色。

下意识地握住兰夫人,沉吟想给予一些支持。

她同样很想自己的家人。

“阿娘,别难过。琬儿会一直在。”

是季琬,而非沉吟。

没想到女儿会安慰自己,兰夫人苦涩地笑了笑,以拍手回应。

“我无碍,都已过去。”

可真实感受,也只有自己才清楚,心里泛起连绵不绝的涩意,譬如很多事,她从来都没得选。

“我原名兰巫,先祖是商朝重臣,甚至能追溯到上古,族里皆擅用巫医和推演笙法等。

我会一一教给你,只愿你日后面临不同抉择时,焉能安生,莫如阿娘般。”

……

哪怕人已在西屋,沉吟还是感觉恍惚,兰巫有给她个匣子,盒面雕刻着神形兼具的兰花。

里面是制作的丹药,嗯…,虽然效果,作用暂时不明。

却由兰夫人亲手交给自己,她不想辜负一份珍贵的心意,这很难得。

而对于这些丹药,尽管充满好奇,又不敢胡乱服用,万一存在副作用,面临的便是一脚蹬西?!

加上一时得知的消息太多,她需要冷静一番,花费点时间缓冲。

半月后,朝阳院。

沉吟坐在漆案旁,拿起白玉瓷杯小口浅抿,是已煮过的茶水,口感有点独特。

伯朝说是来自巴国的玉露,由行走在列国的商贾带来。

“兄长,你可知陆通,屈庐屈固等人?”

经过这段时日,兰巫所言她已经能完全接受,可问题在于,沉吟不识字,犹如文盲。

不管是各国沿用的西周金文,还是日常的大篆,小篆等等……,她一律看不懂。

也因此,沉吟不清楚匣盒里的药方,选用了哪种文字记载,于她而言可谓两眼抹黑,倍感头疼。

关于物色夫子人选这事,已经迫在眼前,为了早日解决这件烦心事,就连鲜少来往的伯朝,也成为她打扰的对象,抽空就过来请教问题。

漫不经心地翻阅手里孤本,伯朝连头也没抬,闻声停顿。

“嗯,略知一二。”

等了许久,依旧没有下文,沉吟一脸茫然的看着伯朝。

哥,后续呢?别告诉我没有。

“没了?”

“有啊,你提到的陆通,字为接舆,此人乃圣贤。

自幼潜心研读,学识渊博,因厌王公贵族轻视劳作百姓,曾拒绝了先王的聘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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