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寺的清蝉鸣鸣,远处青黛山峦浮雾迷蒙。

(一)

?桦寺后山有一桩绿色枝桠掩盖的木雕舍楼,应当算是高的,那边能透过桐树叶看见寺宇的钟楼。

蒲氏,唤作蒲榆。

是木雕舍楼的居者,楼中只有六个仕女,领头的仕女唤杳作。

“戌时了,敲钟的可是新来的沙弥?没见过呢。”蒲氏撑着腮,微懒道。

杳作约莫二十七八岁龄,长得高挑秀丽,在两年前宫中变乱时被指派来顾看她。

杳作研磨着手中的薄荷叶料,因蒲榆向来不喜宫中送来的浓郁熏香,于是木舍中都是采摘四季时令的植草或是花果研制成薰料,屋里便满是清新气味。

杳作一边磨一边问她:“您在舍中待烦闷了罢?可要托人到音阁瞧瞧新的箜篌?”

她不爱琴笛等音器,却唯独喜弹箜篌,木舍三楼的房间尽是她收来的各色各类箜篌。

每每蒲榆坐在花雕木凳上伸出那双娇巧芊指拨茏竖箜篌的弦,而她的身躯却还未及箜篌高时,杳作总会生出一直违和的美艳之感——她想,这样纤瘦的身躯竟能弹出悲凉萧瑟的箜篌音?

蒲榆的手放下腮,挠了挠怀中的小猫:“算了罢,又没多少人听。”

(二)

山中夏日凉快,不似以往在宫中。

月末杳作便要领楼中几个仕女下山跟宫中信人汇报蒲氏日常和接替伙食,一走便是黄昏才回。

这天杳作便带仕女下山了,走前叮嘱了留下的两个仕女,大致是照看好蒲榆云云。仕女树树看了看伏在窗边的蒲榆,极其省心。

毕竟蒲榆刚迁来舍中时极不言语,但也不大爱乱跑,刚开始仕女们惧她会像宫中大人物那般耍脾性,稍微处久了才知晓蒲榆便是这般安安静静的性格。

又过后一年,蒲榆的性子倒也不似那般清冷,是个较为温柔沉稳的主,但却半点不似她这般年纪的人。

今日她未梳发,早起便开始做图纸制她那新想出的风铃样式。

午后蓦地下了一场暴雨,倒不是阴天乌蒙,反而是灿阳高挂,是一场晴雨。暑气浓重,她一手支着木笔,坐在案台边凝视着雨露,她那雪白绒色的猫儿调皮地跳来跳去,想要吸引她的注意。

猫咬了咬她的裙摆,今日她着了素白褶裙,外披茶白色轻袖衫,怕脏。她拍猫儿的头:“莫咬!”

猫儿仍跳来跳去,跳上案台挡住了她制的图纸。

蒲榆抱着猫的手一顿,她好像听见一声细微悠长的笛音,而后却又没有了,幻觉?...愣神中猫儿趁她不注意跳下藤椅向后庭篱笆外钻去,她直觉笛音有些奇异。

“去哪儿!”她看猫跑了,提着裙摆便想去捉猫,一时鞋也忘了穿。

许是惊动了楼上的仕女,仕女树树在楼上向她轻唤:“主子,您怎了?”

蒲榆平时的语调都是轻轻柔柔的,此刻却有些匆促:“白猫跑外边去了!”

树树听罢忙急步下楼,开了庭院大门的锁,想出去帮她找猫儿。

蒲榆跟出去,她赤足急急地跟在树树后面,向木舍后边的丛叶林走,白猫正是钻出篱笆跑到那边去了。

树树却停在丛叶小径前。

“主子,夏日这林子里指不定藏着什么虫蚊鬼蛇呢,咱还是等杳作姐姐回来再寻吧?”树树露出怯色。

她面上丝毫未迟疑:“我自己去瞧瞧,一会儿便回来。”

笛声这时又低低悠悠地传来,她顿住,回首问树树:“你可听见有乐音?”

树树安静下来听。

空谧的午后,唯有露声。

“主子,没有啊,您还是别去吧?”树树有些焦急,虽然仕女们尽知蒲氏对这只猫儿有多么喜爱,但若千金娇躯有什么意外,可要让她担上全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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