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晴心不在焉道。她只顾扫视对联,只见:

右侧上联:剑影铮铮斩往百十夜魅有响

左侧下联:星芒熠熠没于万万晨辉无言

从右写起的横批:冬夜将尽

“这你家?”晴问。

“嗯呐。”

“你写的?”晴指指春联道。

“家妻在世的时候拟的稿,那得是十年前了。自打她过世,我每年新题的对联都用这一对对子,不再更换,全年不撤。”通辽道。

“哦……”

薛宅里温暖如夏。晴摘了毡帽,解下红衣,问了通辽,便将外装一并挂至门口。她才发觉自己内里竟是一身缟素。

换了鞋,她迅即环顾四周。屋内只分里外两室,皆是装潢简朴。外屋设一张小案,左右摆两把木椅子,左边有一墙衣物,或挂或堆,冬夏混杂,里外不分,杂着些柴刀、钢叉跟网子;后墙挂一张大弓,旁挂着个箭袋,盛着寥寥几支细箭;墙根摆着大小几个坛子,坛后有两杆包了纸的柄状物。

右墙上开一门,门后便是里屋。晴尾随通辽钻进来,见一端摆张大炕,炕下仍燃着火星儿;边上置一大柜,再边上是高低几个箱子,炕对面竟是砖砌的灶台。

“休嫌怪异,这房子空间有限,不得已改建成这样。”通辽一手指炕,一手指灶台道。他一屁股坐了炕头,又招呼晴也坐下来。

晴只得拈起裙摆,小心坐了炕尾。

“话说,姑娘曾为村里猎犬所伤,又何来对人间的兴趣?”通辽直言道,“听你如此利落地放下过往,还真有些难以置信。”

“啊,你还惦记着啊……不过是想出来走走,多看看不一样的世界而已。小弟走了以后,森林于我而言也只是块伤心之地了。”晴应付道。

——我总不能说自己是变不回狐形,唯有向实际意义的同类找寻归属了吧,她忖度。就林子里那冬天,别说找寻足够能下咽的东西了,脱衣服大小便时能不能扛得住都是问题。

“我们差点置你于死地,你不恨么?”

“啊?——你我种群相异,不得已站在对立面,本没有恨的理由;而且境遇雷同,从今都是茕茕孑立了,为何要恨?”晴不由哽咽道。

通辽闻言,瘦躯一震。他余光细细打量少女,见她淡眉略蹙,朱唇紧闭,圆眸褐瞳间又似泛着泪影,全无妖狐之相;若非气息有别,便是他也认不出来。他又见晴双手紧攥近乎及地的白绫裙子,以免其蹚到地上、炕沿上沾了尘,不由得笑叹道:

“好啊,好啊……只是,姑娘可曾细细斟酌,成人的代价为何?”

“代价?”

“嗯呐,做人未必有福哦。只要有了这个,”他自指头脑道,“思绪跟点子倒是用不完,心里的苦水怕也淌不完了。”

“大哥真是一位武人?”

“啊……倒也不全是,识得几个字而已。——姑娘何作此问?”

“没什么,总之我信大哥。此外,敝人还有一事相问。”

“什么?”

“大哥身为猎户,既能认出我与旁人气息有别,此气息可否隐藏或改变?”晴转过正脸,直面通辽道。

“诶,下雪了?”通辽道。

果不其然,窗外早又纷纷扬扬压下一天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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