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光景是一片纯白,流动的、凝滞的、光明的、暗淡的白汇聚成流,冲击着我的视觉细胞。
这里是苇海医院三层的中心廊道,就我的生活状况而言,来到这里需要鼓起很大的勇气,毕竟人固有一死,多数人的死法并非病痛,而是困窘。
今天早晨,就在去往大学的路上,那恐怖的症状再次袭来。先是胸闷、心跳莫名加速,紧接着是令人作呕的窒息感与视野的天旋地转,意识也慢慢变得模糊……
同班同学兼朋友的熊梓嘉将我发病时的行为描绘成遭到狙击的鼠妇;瞬间倒下后,在地上苍白的蜷缩作一团……亏他能想出如此形象的比喻。
与其毒舌截然相反,小熊是个十分正直的好人。会在我因囊中羞涩而只吃一餐时,把声称“口味不合”的便当送给我,也会在我被周遭孤立冷落时不顾众人眼光的大声和我聊天。
这次来医院检查,就是在他强硬的拖拽之下不得已而为之。我事先声明了囊中羞涩的现状,他不以为然,塞给我一叠现金与一张白纸,纸上洋洋洒洒的写下一行文字:
“林晓风欠熊梓嘉现金若干,择日归还”
掂量着手里厚厚的一打钞票,和这张不能再简陋的“欠条”,我不由得感叹起小熊的阔绰与慷慨。
而现在,我仍在回味着早些时间发生过的事。从拿到钱,到达医院,抽了血、拍了核磁……大半天过去,现在正在静候着结果。
夜晚的医院,正在等候结果的病患已是寥寥无几……人们都是静默的、无言的,与自己或亲人的病痛进行着抗争。回响于我耳中的,只有走廊上时钟的“滴滴答答”。
等待许久,宣判我命运的声音却迟迟没有到来。坐在我身边的人陆续被叫到再遣离,有比我早来的,亦有比我晚到的。在他们脸上,我见识到如获新生般的欣喜、坠入冰窟般的绝望……
直到一个小时之后,我才被通知到诊疗室听取诊查结果。此时廊道里已没有除我以外的病患了,坐诊的医生走出诊室,轻触我的肩膀,打断我的思绪,将我领进了诊室。
诊室方圆不足十平米,只容下一桌两椅的程度。一扇小窗、窗台上一小盆绿萝,给房间带来一丝明亮与生机。我坐在供病人使用的木质靠椅上,有些局促的向四周张望着。
眼前的这位女医生年纪约莫40岁上下,从她办公桌上的名牌上我得知她的名字——徐宁,她脸上架着一副无框水晶眼镜,头发被麻利的盘在脑后。在她的脸上,除了久经医院战阵的干练,还能从她眼角眉间细细的皱褶中见到疲倦与愁容,她的生活里又掩藏着怎样的烦恼与不顺心?我无从遐想......
徐医生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屏幕发出的光点在她瞳孔中闪烁,约莫两分钟之后,她才抬起头,对我开了口:
“林晓风,19岁,生理男性,第一次到院诊察?”
我本在倾听着,愣了10秒钟左右才发觉出她询问的语气,连忙点了点头。
“之前有检查过心外科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
听了我的回答,徐医生表现得有些惊愕:
“你晕厥的症状难道是最近才开始发作的吗?”
这症状并非最近才有,在我更为年幼的时候,每当我的父亲酗过酒,摁住我的脑袋进行发泄似的暴打,并责骂我害死了母亲时,这种晕厥的症状便会袭来,也往往就在这时,父亲见我一动不动了,才会大发慈悲的收住手,放我自生自灭。
我把这症状引申为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多亏了这个机制,我才能苟活到成年,搬出家门独自生活。
“原来这是一种疾病啊......”
我心里想着,却在口头回复道:
“小时候也发作过,不过没当回事就是了......”
“你父母的心是有多大啊......或者说你能活到现在,已经称得上奇迹了。”
“有这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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