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街上乌云相聚,寒风阵阵。祝洛化了浅浅的妆,头顶堕马髻,身上和头上都佩戴着一些首饰。她如今看起来清秀可人,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大家闺秀的气质。然而她的堕马髻之中还有一支较小的淡黄色木簪,与身上那些昂贵的首饰格格不入,但让人难以注意。在她的旁边还跟着一名绑着灵蛇髻、身穿青色汉服的丫鬟,怀中抱着一柄红色油纸伞。
祝洛与丫鬟走着,路过一家糕点坊,买了些糕点。
“小姐,我来拿吧,莫脏了手。”丫鬟说着就要接过油纸包。
“不用了,我想自己拿。”祝洛拒绝了丫鬟,突然转身询问,“你知道徐记肉铺在哪吗?”
“回小姐,不知。”丫鬟摇摇头。
“那帮我问问吧。”祝洛有些心不在焉地说。
“好的小姐。”丫鬟回应后立马去询问了不远处的老丈,然后丫鬟与老丈说着什么,然后老丈指向一个方向,两只手又在比划着。交谈结束后丫鬟小跑过来,笑着在祝洛身后说,“小姐,我告诉您走吧。”
祝洛点头,身后的丫鬟不断提醒祝洛方向。走了一小会天空开始下雨,丫鬟立即为祝洛撑伞。两人在雨中走着,看着周边的街铺开始收拾,走着走着便看到远处有一个铺子,铺子旁边立着一杆旗子,旗子上面正写着“徐记肉铺”。
祝洛从腰间的荷包取出几文钱,递给丫鬟:“沿途我好像看到有家卖伞,你再去买把伞吧,要黑色的,我先去那边避避雨。”
丫鬟有些不解,接过钱,然后将祝洛送到肉铺的前棚下就小跑离开了。
这时在肉铺后面的小房子中走出一名皮肤黄褐的男子,如今下雨,估计不会有人买肉了,他要将肉放回自家的干井里。就在出来时,他看到了肉铺前棚下的女子,一时间有些发愣。
眼前的女子衣着华丽、手戴玉镯、头顶金钗,而且皮肤白皙,身段柔美。与寻常人家女子相比,堪比云泥。
男子换上笑脸,走到肉铺前,询问眼前女子:“祝小姐要买些什么?”
祝洛听着熟悉的声音,脸上浮现惊喜,立马转身,眼前男子正是梁墨。见到熟悉和思念的人,祝洛感到欣喜,可刚刚的话却是让她感到悲凉。
沉默许久,祝洛看着梁墨声音哽咽:“你为何不再找我了?”
梁墨听后也有些悲伤,可又立马换上笑容,讪笑着:“祝小姐说笑了,以前是不懂事,现在男女有别嘛。而且我已经长大了,要肩负起我爹的担子,要照顾好家里人。”
祝洛没有回应,只是抿唇。
梁墨似乎是看不见一般,继续说着:“诶,祝小姐要买些什么肉啊?我这有块上好的五花,做红烧肉绝对香。哦,对了,你知道那个陈家秀才不?听说他不仅长得俊,而且文采也好……”
“你的‘张飞’呢?我想看你的‘张飞’在天上飞……你还记得你和我约定过什么吗?”祝洛双眼已经红了,说话时有些啜泣。
梁墨没有说话,又是沉默许久才开口:“风筝啊……它坏了,我扔了。还有祝小姐您说的约定,那不还是小孩子时不懂事嘛,乱说话,还望您不要怪罪才是。以后还望您多来我这儿买肉,到时候给便宜您一点。”
第三次沉默,祝洛的眼泪终是忍不住流了出来,然后听着她带着哭腔一字一顿:“乌、龟、王、八、蛋!”
梁墨笑脸僵住了,扬起的嘴角控制不住下垂,他的心感觉像是被什么揪住了一般。不过他还是强挤笑容,但脑袋却微微偏下。
“小姐,小姐!”
不远处这时传来叫喊声,之前那名丫鬟打着红色的伞朝这边跑来,手中还拿着另一把黑色的油纸伞。
祝洛没有再说,只是慌张地擦擦眼泪,然后一脸平静地转身,朝着丫鬟点点头。
丫鬟刚想把红伞递过去,祝洛却说:“那把黑色的给我吧。”
还是不解,但丫鬟选择听话,将伞递了过去。祝洛将布包放在肉铺油腥的桌子上,接过伞后打开。
就要准备离开时,只听梁墨呼喊:“祝小姐,您的糕点!”
“你怎知是糕点?”祝洛没有转身看过去,也没有听梁墨解释什么,一副无所谓的语气说,“这糕点我就不要了,放在桌子上估计沾了腥,不好吃了。”
说完,祝洛又将伞放下,从荷包中拿出两小块碎银放在桌上,眼眸低垂,可却是有些轻松地笑着:“既然你家肉不错,那就麻烦送些肉到祝府上吧。”
这次说完后举伞离开,往远处返回,丫鬟就在后面跟着。就在要到祝府时,祝洛却换了条路,打算从另一边回到祝府。
走了一段路后祝洛远远能看见一棵树,在这棵树不远处还有一棵在院内。见到这个地方,她还告诉身旁丫鬟:“我自己一个人走一段吧,你站在这等我也可。”
丫鬟再次不解,依旧选择服从,站在原地。
乌云阵阵,凉雨绵绵,阴雨丝丝,檐溪沥沥。途中小河泛起道道涟漪,青石路填上面面水镜。
祝洛走在这条小道上,曾几何时,有三名天真无邪的少年在这奔跑嬉戏;曾几何时,天上还有风筝在飞。
其实祝洛很小便规定不能到外面去,再因为裹脚,注定不能走很远,所以她对外面很向往。而在她的父亲、姨娘们的教导下,她也不知道还有那么多有趣的人和事。
她曾经看着天空,那时有鸟飞过,她向往着能像鸟一样飞。高天、自由,追求这些是人的本性,她也是。不久她看到了风筝,看到了风筝也可以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着,她很好奇,也想像风筝那样飞。
之后长大了,她发现风筝在天上飞需要有一根绳子牵着……
祝府的墙外有着一棵大树,叶掌不断滑落雨珠,像是另一场雨,而树下不知何时长出一朵带有柔毛的粉白色小花。它从墙内钻出,跟雨动、随风摆,跟随着世间的变化而变化。
祝洛举着伞盖在了上面,粉白色小花不再随雨动,再等纤细玉手挡在一侧,它又不再随风摆。她看着粉色小花,不知不觉有些失神。待回过神来,她露出浅笑,眼神复杂,喃喃着:“你倒是与他差不多啊,跟我就不怎么像。”
话尽,只是看着这粉白色小花……
芄兰之支,童子佩觿。虽则佩觿,能不我知。容兮遂兮,垂带悸兮。
芄兰之叶,童子佩韘。虽则佩韘,能不我甲。容兮遂兮,垂带悸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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