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里见踏上了那最后一级阶梯,她的脸上始终是没有什么表情,但好像有无数的情绪在变幻,透露出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息。
她像是个被裹挟前行的提线木偶一样,只想着将幕后操纵者撕开这一件事情。
她的视线往上抬起便渐渐望见了前方由木头搭成的道场。
东峰那座有些古旧的道场,倚立着群山而建,规模不算大,这几年间没人打理朽烂的有些厉害。
解凉女将其承继过来,翻新过后倒也看不出什么太大的破败之感。
淮里见没有停,继续从两根耸立的掉漆红色石柱之间穿过,在长方形的格子沥青石块砖面上一格一格前行。
她径直走过道场旁枯掉了的水井和断了香火的祠堂。完全不理会踏入道场必须解除鞋物的规定,直接“吱”的踩上了木条铺陈的条廊。
道场中什么声音也没有,就连一丝灯火也没有。
淮里间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紧闭三道纸糊的推拉门之后,有两道相互交缠的气息。
一道是解凉女的,还有一道淮里间明明有些熟悉,但在记忆中却完全没有线索的气息,是解凉女幕后那个人的气息。
要是清醒的淮里间就会知道这是一个突破口,从解凉女幕后那个人身上有她努力想要追寻的答案,她忘却的事物,曾经她得到过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分辨哪些才是真实呢?
然而此刻被眼眸深处拿到赤红主宰的淮里见全然不顾这些。
道场里拦住了淮里见视线的木框门和韧皮纸糊成的格子窗,霎时间没有预兆的爆碎成无数的木屑和纸屑,和顶棚的灰尘交杂漫天飞舞,直接便贯通了道场前门到后院的距离。
这座在清别峰经历几代传承的古旧道场终于到今天迎来了终场。
道场背后的那一处小小的院落,淮里间是来过的。
院子里有一处小池子,不过淤塞过后就干涸了,那时院落整片都变得杂草丛生,已是开始荒芜了。
不过这时的景致在整理后大体已近恢复了,杂草被去除,播种的矮生草本植物长势不错,四季常绿在雨后更显的富有生机。
看上去只有膝盖深浅的清潭反照着月色,向上冒起一股结郁的寒气。
边上的廊檐上挂着一个没有画笑脸的晴天娃娃。
然而在那时却还是下起了雨。
解凉女的背影就在那盘坐在院落边上的回廊上,被月色给拉得细长一直延展到了三道门之后的淮里间脚边。
淮里见踩在解凉女的影子上面一直走到解凉女身边,没有正面看她,也不理会她身上有发生过什么,侧面一脚踹在了解凉女的后脑上,解凉女便同那时一样倒飞了出去,贴着地上的草皮还翻滚了个几圈,“轰”的一下撞到了院落角落的壁涯上。
淮里间站在原地冷漠的注视着像具尸体一样脸朝地趴着的解凉女。
那不是解凉女。
好久都没有反应,然后趴着的那个人两只手掌撑在地上,缓慢而又僵硬的爬了起来
解凉女像刚刚熟悉这具身体一般,像机器一般抽搐了几下歪着头,脸上带着生根发芽流动的黑色纹路,没有遮掩就这样看着淮里间,叫出来那个名字。
“嘭”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在淮里间的脑海里蓦的炸开,她赤红色的某种像是遭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一下子就有些晕眩了,站立不稳,靠着旁边的木柱才算没有倒下。
那是什么?
在解凉女脸上不断流淌着的黑色纹路。
在她脑海深处被永久封存的那些记忆开始没有次序的、不止的向外喷涌。
原来那就是答案啊.....
那些喷涌而出的记忆让淮里见佐证了她对自己的判断。
淮里见觉得自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下意识的地用伤害身边人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难怪这些记忆会被藏起来,淮里见总算明白了。
因为自己呀是个极度自私的人,一个背叛者。
淮里见的脸上忽然失去了所有的血色,苍白得像是要被献祭给巨龙而生了一场大病的悲哀公主,那些巨大的无助和迷惘向她袭来。
她赤红色的眼瞳再也无法维持,被染红的发色也褪回了原本的颜色。
她所期盼的可以令她摆脱折磨的答案却让淮里见整个人完全的失去了希望。
淮里见完全没有留意到身后的阴影之中伸出来一只纤细手掌,径直敲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淮里见直接昏厥了过去,倒在了慕清殊的怀抱里。
慕清殊将她的身体舒展开靠在木头柱子上,这才稍微算是松了一口气,神情安定下来。
“还好还好,没差太多。”
她有些后怕,扭头瞪了木头人一样的解凉女,一挥手,啪的一下把解凉女又重新砸到了地上,这次任她怎么抽搐也再爬不起来了。
“待会再找你算账。”
慕清殊注目凝视着淮里间,凝视着她原本淡雅此刻却因强烈的痛苦而扭曲的脸庞,目光流露出心疼和悲伤。
她食指和中指并拢,从指尖上凝聚出了一点星光,那是真正的属于星空的色彩。
她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
“无论从前现在亦或是未来,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
她的目光同时变得坚定起来,将那一点星光刺入了淮里见的眉心之中。
很早之前慕清殊总是还存有一些侥幸,她没有将那些记忆剔除而是封存了下来,因为对安排好命运她总会期待出现转折,希望着最后的时候最真实的淮里见的回归,就是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酿就了此时这样的局面。
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即使强大如慕清殊也无力对抗命运的浪潮,慕清殊想要保护她,除了配合别无他法。
她自私的替淮里见做出了选择。
“原谅我....”
慕清殊触碰到了在灵识海洋的最深处被封存着的真实的、完整的她。
已经确定无法再保留了那些回忆了,于是她指尖那一点星光深入了进去。
随后那些无论是已苏醒了的或是还未曾流出的记忆都像打碎的镜面一样化成了星光纷飞不见了。
淮里间身上那些不似她的气息顿时消散,全部都恢复了正常。
又一次违背了她的意愿,做完了这些,慕清殊已经沮丧至极,就胸口想要喷发的那座火山都萎靡了下来。
“解凉女”还未开口,还是趴着,脸上流动着两道黑色刻印的解凉女抵抗着巨大的重力,勉强露出脸,声音微弱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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