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初秋时最是爽快,最喜欢的时节,没有之一。乡下的风都带着泥土气,掺杂着被踩过的野草味儿。
外婆家在村庄的中心,从入村小道一眼就能瞅见的两层楼房。母亲说是在她小时候就建起来了,唯一的壮观。新建这个楼房时,外公还是村支书,后来,有那么段故事,就不再是支书了。在我的印象里,外公出了房间就是整齐的衬衫套装,那种外套就是左右胸口有口袋,中间一排闪亮金属纽扣的。他还很爱戴帽子,墨绿色的那种。和如今电视剧里八十年代的村支书一模一样,包括训斥我们孩童的语气。外婆是典型的农村妇女,贤惠到无法比拟,单方面的举案齐眉。关于外婆的一辈子,我是对外公有意见的,他对外婆并不体贴,甚至是苛刻。
外婆家的小院子,两层楼房里是客厅和四个房间,上下两层同款。正屋出来就是小院,有六十平米的样子,穿过院子与正屋对门的是厨房、餐厅和储藏室,它们的顶面是平坦的,没有二层,顶面是用来晒晒稻谷。厨房是一直没有改变的灶台,两口大铁锅,锅下面的侧面是两个水龙头,只要烧饭了,水龙头里就有滚热的饮用水。烧火的那两个洞洞是我儿时乐趣所在,一直跃跃欲试,又一次次被外婆推出来,水火是不让娃娃们动的。我喜欢那个洞洞里哔咔哔咔的声音,声音大了,那就是外婆用黄豆杆子在烧火。声音小了,那就是外婆用稻草在烧火。包括那个洞洞里散发出来的味道,我也喜欢,那时候我不知道,那叫做烟火气。
外公有一个儿子和三个姑娘,我的母亲是老幺,据村子里的叔婶说,我母亲是最受宠爱的小女儿,我母亲的一对儿女也是外婆最宠爱的外孙。儿时记忆里严肃的外公并没有让我体会到宠爱这个词,不过我的外婆是非常爱我们几个孩子的。母亲的四兄妹每家都是俩孩子,我们八个孩子最大年龄差十岁,所以从小还是玩儿在一起的。在八十年代,八个孙子辈儿,也算是庞大的家族了。每当我们都聚集在外公家时,两张八仙桌都是拥挤的。
小院儿里有一棵巨大的洋槐树,夏天的时候有小白花儿,秋天的时候就是大面积的落叶了,也甚是好看。记得十岁那年,舅舅家的表哥已经读大学了,那是村里第一个去首都念书的大学生,特别自豪。那个秋天,我们所有人都来到外公家,一片喜庆。女人们在厨房做饭,男人们在客厅打牌,小孩们就在小院里跳方格、躲猫猫。起风时,树上的白色小花。一簇簇的摇摆,像极了清宫剧里的步摇,温柔的,美美的。也是这天的中午,我们全家人在小院子拍了合照,首排坐着,后排站着,背景是正屋的红木大门,甚是喜庆。多年后,再看那张照片,是家人们聚着最齐全的一次了,后面的二十多年,再也没有合照了,遗憾的,照片里已经有了已故人。
照片记录当时的状态、心境,都是往后余生不可复制的。如有,请珍惜、善存,再回首,无法补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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