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夏天总是热辣滚烫,七月的太阳不要命的灼烧大地。

陆山骑着自行车穿过大街小巷,车把手上挂着一瓶店里打的散装白酒,逆着晚高峰下班的人流往家里骑去。

爷爷老陆最爱喝散篓子,一餐二两是必须的,而且必须得是江边的一家白酒店,说是这个白酒用了黑荞和上号的高粱米。也不知道老头子到底能不能喝出个味儿,但就是爱喝,他说:“哪天老子不喝了,老子差不多就得死了”!

陆山偶尔也会心疼爷爷,直到老头子又吩咐他去买酒,然后叫来一堆牌友在小院子里骂骂咧咧的开始锤掼蛋,这份心疼就会立马烟消云散。从江城大学毕业后,陆山一直没有工作,他找不到工作的意义,反正老头子从单位退休后拿的退休养老金足够打牌输钱,以及和陆山相依为命的吃点喝点。

至于父亲,似乎是一个遥远的名词。他们老陆家是远近闻名烂透了的赌棍之家,爷爷老陆年轻时就好赌,赌跑了婆娘赌散了家;陆山的老爸小陆更是离谱,因为赌博一直家徒四壁,在陆山出生后的第40天,把陆山老妈气的悬梁自尽,留一个可怜的娃娃。

家里3个男人,没有一个女人,总是难以支撑的,更何况两个赌徒带一个小孩。

房子里总是有狐朋狗友打牌,偶尔老陆不出去打牌也会给儿子凑角,父子俩一起输,输的骂骂咧咧。

直到陆山小学毕业那年,他老爸彻底失踪了,街坊邻居传言小陆应该是欠债太多跑路或者被嘎了,所以才把孩子留给老陆养着。

陆山也不在意,他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关于父亲的记忆也总是伴随痛苦的。

自行车很快就穿过了人群,一个转角,陆山熟练的用脚漂移,然后隐入小巷之中。

车还没有停稳,老头子的骂声已经从院子里传了出来。

“龟孙,打个酒这么慢?”他推开门从陆山的手中接过酒瓶,笑嘻嘻的睁不开眼,陆山觉得好笑的嘀咕:“哪有骂自己是王八的?”,老陆也不恼,“嘿嘿,我是活千年的祸害老不死,可不就是王八”。

老陆拎着酒瓶,在院子里的矮桌坐下,赶紧给自己十年不洗的小玻璃酒杯倒上一盅,他早准备好了下就的豌豆和花生米,立马就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睛开始咂摸。陆山准备钻进房间的时候,老陆叫住了他,“孙子,来和我玩把牌”,老陆从油腻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两幅扑克,这是他随身携带的消磨无聊的法宝。陆山不准备搭理老头子,继续往房间走,但紧接着老头子的话又让他返回。

“你赢了老子,老子一天不打牌”!

陆山是玩牌的高手。这样的家庭里很难不会玩两手,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他有记忆以来就接触这些,自然耳濡目染的学会了,何况他的数学思维敏捷,

他走到老头子对面大马金刀的坐下问“玩啥?”,老头子嘿嘿一笑“老规矩,掼蛋!”

扑克的玩法有很多,江城玩的也是世界范围内最多的一些玩法,斗地主、扎金花、德州等等,但这些多数带着强大的利益性,所以陆山更倾向玩掼蛋,一种简单又需要配合的扑克玩法。

所有扑克游戏都存在三条定律。

无绝对克制:一对3也能让对手的单K干瞪眼;

有序和无序:一张3和四张3对牌局的影响有天壤之别,有时炸弹能赢,有时候却是走单能赢;

横纵双路变:横路需要把单张变对子、三张、炸弹,纵路可以凑顺子、同花、连队、连板。

掼蛋十分符合这三项原则,四人两两成对,自由组合牌型直到打尽手牌。

而现在陆山和老陆打双人掼蛋,赢家升级,每人拿两幅手牌,交叉出牌,难度更大。一老一小两个人开始交替出牌,老子一边出牌一边叫嚷“情况不明,对子先行”、“嘿嘿,要想坏,三不带”,陆山本来安安静静的玩,但老头子越来越来劲,让他的斗志也被激发,俩人开始掼蛋口诀的魔法对轰。

“逢五出对、炸不打四、打七不打八”。

“牌力若不行,少输当做赢”。

“小单开路,两炸起步”。

······

直到夜色深沉,院子里已经看不清扑克的花纹,老头子才放陆山回去睡觉。

这栋老里弄房子年久失修,不挡风不避雨,但是当年老陆看中了这个小楼自带的院子,最后求着单位分到了心仪的房子。老头子住二楼,陆山住三楼,以前父亲在时他和陆山一块挤在三楼的一张小床上,现在陆山一个人住,床也换成了大床。三楼的房间中央,有一口天井,可以搭梯子爬到阁楼已经小楼最高处的天台上,这是陆山最喜欢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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