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加急,禹州有紧急军情要上呈天子!快开城门!”

旭日东升之时,一阵马蹄声自盛京外呼啸而过,打破了清晨的平静。

盛京城内,心思各异。

太师刘畅踱步厅内,默默等待着宫里的消息。

这已经是禹州的第七次八百里加急了,尽管所有人都不提,但彼此心里都清楚为的是什么事情。

此时,宫里,皇帝正在宫人的服侍下穿戴衣冠,而太子苏若清则立于皇宫城墙之上,垂眸看着城下,眼底深处是人看不清的情绪。

许是苏若清的目光太具有穿透力,宫门下的人突然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见城门上站着的人气度不凡,他心中思索片刻后突然将怀中的信高高举起,大声喊道:

“八百里加急,禹州有紧急军情要上呈天子,快开宫门!”

果然,苏若清在听到这句话时眸光微动,眼中闪过一丝波澜。

良久,苏若清平静道:

“开门。”

守城的将领听后欲言又止,面上闪过一丝难色。

“殿下,现下还未到开宫门的时辰。”

“你没听到方才他说的话吗?这可是八百里加急的文书,延误了前线战机,你有几条命够抵?”

苏若清的话说的温柔,可是听在他人耳中却如寒刃刺心。

守城将领听了这话后面色微变,一时也犯了难。

就在守城将领抵不住压力打算吩咐手下士兵打开城门时,一阵威严又傲慢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那不是殿下该担心的问题,圣上有旨,凡禹州军情,不管急否,一视同仁。”

“周将军!”

守城将领见来人是周武安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仿佛看到了救星。

周武安对着那人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他退下,然后上前几步将一块明黄的布帛撑开递到苏若清眼前,笑道:

“殿下若不信,可来一观。”

苏若清闻言嗤笑一声,“周将军特意去请的圣谕自是不假,孤何必多此一举。”

周武安闻言笑了笑,将布帛仔细折好后放进怀中。

“城上风大,殿下还是仔细些站着,莫要沾染了不该沾染的东西。有些东西要倒,旁人是扶不住的。”

想说的都已经说完,周武安也不欲多做停留,大步离开这里。

苏若清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喃喃道:

“如此忠义之家,竟也不愿留吗?”

他的话吹散在风中,无人知晓,无人回答。

而他眼中的悲痛,也消散在风里。

不知过了多久,苏若清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朝城下走去。

凌风见此便猜到了他想要去做的事情,立刻上前几步挡在他身前,眼中带着乞求,小声唤道:

“殿下……”

不要去,不要管这件事情。

苏若清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但他神色未变,只淡淡道:

“让开。”

他的声音平静,没有丝毫波澜,但却不容人置喙。

凌风见他坚持,尽管内心再不愿也只得让开了道,跟随着他来到宫门下。

宫门下,周武安正在安排今日的布防,见苏若清下来便以为他要离开、因此并未放在心上,直到当他说出“开门”二字时才只此事并不简单,于是侧目望去。

他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再一次问道:

“殿下方才说什么?”

“孤说,开门。”

周武安突然便笑了,可眼中却带着深深的探究。

“微臣方才所言,殿下还不明白吗?”

苏若清闻言瞥了他一眼,冷着声再一次重复:

“孤说,开门!”

君臣有别,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

周武安见他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便知多说无益,于是利落的吩咐人去开了宫门,只在苏若清离开时出声提醒道:

“殿下若真想为宋氏一搏,这文书还是亲自去送的好。”

若是旁人送,按照如今圣上的意思,这东西可不一定能递的到御前。

他的话戛然而止,并未多言,可苏若清又怎会不明白?

自他从城楼下来的那一刻便已决定了亲自去送,而凌风正是因为清楚这点所以才会阻拦。

凌风不想他直接与皇上对峙,可是这件事情又怎么可能避免呢?

他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宋氏陷入危局而不去争取!

苏若清虽然心如明镜,但周武安能说这些话还是让他意外,因此侧目笑道:

“孤明白,多谢将军提醒。”

说话间,宫门早已打开,苏若清见此没做丝毫停留,快步朝门外走去。

周武安站在一旁静静观望,眼见着他接过急报,眼见着他朝紫宸宫的方向赶去。

周武安手下副将自方才便有些看不明白,如今见苏若清早已走远便来到周武安身边小声问道:

“如今皇上倒宋之心甚重,此举对您而言百利而无一害,将军为何要出言提醒太子?隔岸观火岂不妙哉?”

周武安闻言瞥了他一眼,嘴角扯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你以为我不说太子便不知该怎么做了吗?”

见方裕还有些迷茫,周武安嗤笑一声,将手中利刃出鞘。

“殿下心如明镜,我不过是顺势送出的人情罢了。”

副将方裕这才反应过来,奉承道:

“将军英明,末将受教了。”

周武安闻言笑笑没有说话,眸光深沉的望向缓缓关闭的宫门。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可耐不住殿下非要做啊。”

方裕闻言不语,静静看着苏若清渐行渐远的背影。

苏若清接过急报后便匆匆朝紫宸宫走去,而此时的禹州则是另一番光景。

宋璟因渐少的粮草而面带焦急,目光中满是忧虑。

自半月前,他就已经减少了士兵每日的食量,可依旧杯水车薪。若朝廷的赈灾粮再不过来,不出半月,士兵将无粮可食。

若按原计划应战,虽有全胜的把握,但却早已没有足够的粮食做支撑,因此只能速战速决,在还有粮草的时候一举歼灭北胡。

否则,北疆危矣!

可是,这何其艰难……

北胡十二部乱全军出击,粮草牛羊充裕,如今已经越过格木山脉,直逼禹州城。

北胡准备充足,可如今的禹州却内忧外患。

帝王的忌惮,渐消的粮草,北胡的进攻……

所有的事都扑面而来,压的他喘不过气。

手中的利刃出鞘又收回,宋璟看着眼前的舆图陷入沉思,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悲壮之情。

或许,此时此刻,已经到了用那个办法的时候……

就在宋璟沉思之际,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宋璟知来人是谁,于是收起思绪朝门外看去,淡淡道:

“进来吧。”

随着推门声的响起,一个身影走近。

来人是一位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女,身披银甲,手执一把利剑,眉目之间不怒自威。

宋璟见她忍不住柔和了目光,轻声道:

“你来了。”

宋辞应了一声,将手中长剑随意放在一旁,这才问道:

“父亲唤我前来可是有事交待?”

“你来看看这个。”

宋辞闻言点了点头,走近看向沙盘中的敌我布局,眉头微皱。

宋璟看着这样的宋辞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触及她淡漠疏离的眸子时却又忍不住伤神。

这是他的女儿,可他们之间却不像父女,更像是上下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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