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行李带上,车来了。”谢必安说。

袁小康听见了铃声和火车汽笛的声音。谢必安说的没错,一列火车呼啸而过,车灯的光芒在月台上闪过,谢必安向着列车扔出行李,拉着他直接跳向高速飞驰的火车。他大惊失色,心说地府逃票都这么硬核吗。

随着一阵轻柔的微风,身体安然地躺在火车的座椅上。列车在漆黑的夜色里疾驰,隔着一张紫檀木条桌,谢必安和袁小康相对而坐。车厢是袁小康从未见过的风格,墙纸由云纹构成向四周铺陈,座椅木材的纹理文绮妍秀,刻面干脆利落,暗底的花纹和淡香无不体现优雅和精致。

袁小康像个土狗一样四处张望,显然被这种熟悉但又没见过的装饰风格勾起了好奇心。谢必安没让他等太久,张嘴解释:“火车在地府流行后,艺术大师们觉得人间的火车内饰实在不堪入目,便综合历朝历代装修之长,以明末江南家具风格为蓝本造出了这种风格,人间错非甲申天变蛮夷入关,应当也如此。”

“师傅你对满清怨气很大啊。”

“我是明末江阴人。”谢必安风轻云淡的口吻仿佛在说一桩无关痛痒的事。

“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身着赤红对襟鸳鸯袄的列车员笑眯眯地走过来靠在对侧的条桌上,“好久没见你出任务了,这是那位?好久不见啊。”

谢必安从列车员手里接过包裹,拆开递给袁小康:“我劝你闭上你那张嘴,怎么被发配到这的忘了吗,谛听大人?”

袁小康这才注意到列车员双耳齐肩,目能自顾其耳,挠了挠头说:“地府人才梯队这么强悍吗,谛听都才当个列车员?”

打开包裹,是一套衣物:用料扎实的马丁靴和米白色的拿破仑领风衣,摸起来有些粗粝的面料,扎实的腰带和双排扣,立体挺括,袖子滚着金色细边,换上后在胸口别上鎏金胸章,高贵典雅。

“哎呀听了不该听的事情,没办法啦。”列车员看着袁小康换上制服,脸上浮现出奇怪的怀念感,“这次你带他啊?”

“我看你不仅是听了不该听的事,还说了不该说的话。”谢必安把列车员推到一边,摸出手机打开地府办公APP,“地府实施无纸化办公……”

袁小康扶额叹息:“我知道这次是996的猝死程序员下来了,那帮哥们生前写代码死后还写代码,我能问一下他们心理阴影吗?”

“可是我们双休而且每天上班4小时。”

“没有资本家的地府是这样的吗?”

“是啊资本家去地狱。”

“人类社会的最高理想死后实现了,什么地狱笑话。”

“你能在地府待多久取决于阳间有多少人爱你,这次的我的任务目的地是2020年6月23日的彭城,我看看任务对象,一位30岁的男性。”谢必安打开APP念道。

袁小康疑惑的说:“我跟着你看你勾魂?还有我死的时候2020年早过去了啊。”

“你上课怎么听的,地府的时间线和人间不同,你需要在无数的时间线中准确的找到任务目标将其带回。”谢必安恨铁不成钢,“还有你的任务是把彭城当天死苍蝇的灵魂带回来。”

“36度的体温怎么能说出如此冰冷的话。”

“我没有体温。”

“为什么我要去抓苍蝇,我就不骂了你们几句用蛆当比喻太多了吗?你们这是打击报复!”袁小康满脸不忿。

“谁家猎人也没有上来就猎虎的。”谢必安一本正经的端坐在靠椅上,宝相庄严,但眼底的促狭一览无余,“你的表现和我当年很像。”

“哟,也有王八蛋让你抓苍蝇去了?”袁小康看着捕魂网越看越觉得这东西和抓苍蝇绝配。

谢必安仰头哈哈大笑,笑到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连眼泪都带出来了:“好了看看外面,我们快到了。”

袁小康向车窗外望去,大的不可思议的月亮与列车平行,漆黑如墨的海水吞噬的月亮的下半部分,穿行在月光中的火车质感如玉,光洒在紫檀木条桌上,木质的纹理柔和而厚重。火车顺着铁轨一路向下盘旋,最终冲进海水。

已经丧失了呼吸需求的袁小康感到一阵猛烈的窒息,火车以近乎垂直的角度刺破海水,失重漂浮在空中的他透过车窗看到了此生难以忘却的景象。

列车从天而降,背后的冥海无边无际的向外蔓延,平静得如同冬日凝固板结的黑土地,身下,子夜的城市万家灯火,光芒遍布整片大地,宛如漫天繁星,刹那间,天地倒悬。

城市中不起眼的一个烧烤摊上,打赤膊的老汉拿着啤酒指向天空,说着今晚有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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