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越再次睁眼的时候,首先感觉到的是一阵几乎将她再次眩晕的撕扯感,那是一种从精神到身体皮肉都避无可避的剧烈疼痛。
但她的意识还在,甚至还有些奇异的清醒。
伏越咬着牙,不断默念着自己的名字,尽力维持这一丝清醒,疼痛袭来,削筋断骨大概不过如此吧。
就这样挨受了不知道多久,这场折磨人的剧痛才开始慢慢消减,
她撑着酸软无力的四肢,小心翼翼地试着站起来,眼睫被汗水打湿,随着起身的动作,下巴上的汗珠滴落地上,眼眶也湿润得几乎看不清周围。
只知道很昏暗,而且还有点莫名的陌生又熟悉。
伏越剧烈喘息着,好一会儿才找回了正常呼吸的节奏,手撑着小窗之下的土墙,她开始打量这个地方。
这是一个十分昏暗的房间,气息阴沉得能闻见很明显的土腥味和类似青苔的味道,中间夹杂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脚底下这一大摊黑污,若有灯光,大概能看出来全是鲜红。
手上扶着的墙壁,也是农村最为常见的土墙,黄泥稻草所制,在伏越成长的年代,已经完全被时代淘汰。
窗子开得有点高,并不大,糊着布,光线透不进来多少,但眼睛适应之后,也能大致看清,屋内陈设十分简单。
靠着墙角竹制的矮架子床,上面铺着深色的床单,被子堆在靠墙一侧。
床的对面有一高一矮两个柜子,猜测是放衣服和其他用具的。
两个柜子并排起来就占了那边的大半边墙了,伏越站在小柜对面,实现向右移动,那里能看到外头光线的轮廓,应该就是门的所在。
这种门窗紧闭的情况,外头又是天光大亮的,实在不太常见。
伏越伸出一只脚探了探,确定自己能踩实,脑袋已经没那么晕乎了,这才放开了墙壁,站直了身体。
一个人十几年的人生经历,在一瞬间全部入侵大脑的滋味,其实真的很不好受,伏越刚刚经历了剧痛,这会儿又觉得脑袋发胀,不过相比起来,已经好受很多了。
身躯的主人名叫愚姐儿,也就是被人浑叫出来的,伏越翻遍了记忆,也没找到个更正经一点的名字。
她是这燕角上独居妇人金婆婆收养的孙女儿,只不过金婆婆的精神状态一向不好,犯了疯病时会发出吓人的吼叫声,安静时还有些迟钝。
婆婆算得善良,见不得生灵流落,见到了就要救一救,却向来管收不管养,过去愚姐儿也见她带回来许多奄奄一息的小猫小狗,不是死了,就是活了之后跑了,反正就愚姐儿的记忆里,没有留下的,死的还是居多。
于种地一途,金婆婆更是没有什么经验,当初入籍时办的五亩薄田,也是愚姐儿长大些了才慢慢开的,此前,婆婆大约是会做些女红活计卖到山下去,是以虽一向过得不宽裕,却算不上揭不开锅。
愚姐儿的记忆太零碎,伏越刚回忆了没多会儿,就紧皱着眉不能动弹了。
后脑勺上的外伤这时候开始疼起来,存在感越来越强,伏越不得不赶紧拉开木门出去,即使家中没有药,至少也清理一下自己。
金婆婆留给愚姐儿的东西,就只有这带着个拐角厨房的土房子,以及那五亩薄田,财产本来也有个几百文,如今也都没有了,日前给老人家办丧事的时候,税官正好下来,一收就是一匣子的铜板。
按照大雍律法,女儿家若要继承家业,均要折半计算,若有田产,充公一半。
伏越走到灶台边,一边准备烧水,一边回忆起当初官差带着里正过来商讨继承事宜的时候,愚姐儿独自面对着密密麻麻的人脸,一旦回忆起那时候的场景,愚姐儿心中的慌乱和害怕似乎还能跨越时空传递到伏越的心里。
老山里的土地其实没人稀罕,但是办差的小官人们稀罕,于是搭着腔,忽悠愚姐儿花钱“赎回”了本该充公的地。
也不知道这事有没有余地,若还有什么余地,伏越真想找人再把那钱要回来去,顺便把当时办差的几个给治一个贪墨的罪名。
整个灶房都落上了薄薄的一层灰,几个陶锅都装着不知道什么水,散发着不好闻的酸臭,伏越从木柜底下翻了个密闭着的干净罐子出来,洗了洗放到灶火上开始烧水。
水缸的水已经快要见底了,就连家中的米缸也空空如也,跟遭了耗子没什么两样,老实说,伏越幼年也是穷苦出生,却也自问一生没有这样困窘过。
冷热水掺着,伏越简单给自己清理了一下,脑后的伤口现在转为了闷痛,头发太浓密,此时盖在伤口上简直又硬又重,难以触碰。
身上的衣物也不知穿了有多久,已然有了一股难以忽视的酸臭气息,伏越清理了个大概,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又去水缸打了一罐子水,决定烧开之后先洗个澡。
家里洗澡的地方就是茅厕棚子,还有块干裂的皂角放在木架子上,这简直是伏越此生洗得最难忘的一个澡,浑身上下都有伤,水又不够,洗得既慢又痛。
不过终究还是清爽了。
打绺的长发也细致清洗过,头皮的地方还在渗血,伏越不敢乱动,只把头皮以下能洗的洗干净了。
伏越抓起发尾轻轻嗅了嗅,没什么特别的异味,她决定要把这头长发舍去了。
不知道古人是不是会对头发有什么特殊的情结,但对于现在的伏越来说,这样长的头发最大的缺点就是不利于伤口恢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穿越到这里来,但是就眼下的情形,很显然原主人愚姐儿是已经因伤亡故,才会这样便宜了她这个后来者。
脑后的伤口是不小的,伏越不想拿伤口感染的风险去赌命。
清水村有家姓曾的,那家曾婆婆过去就是做的卖头发的营生,愚姐儿的记忆里,她也曾问过愚姐儿要不要卖,只是愚姐儿没听懂,以为曾婆婆要卖了她,忙慌地摇头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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