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雷狮眉虎眼中稍感意外。在异界,民营商铺受到严格的管控限制,货品只能在民间市场里自由流通,除非经上面特别审批,盖有官印,才能参与官方交易,那样便能获得更多的扶持。
异界虽然已是“现代社会”,官民之间的阶层固化也随制度革新取得了相应的改善,但民间散户想要加入官方市场,还是难上加难。诸如弯刀臂怪经营的这类小灵油铺子更是连指标都够不上,除非……
直觉告诉泽雷,那个指使弯刀臂怪行刺的幕后主使背景不小。把他揪出来,大概率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侦查司作为魔王特设的中立机构,归根究底还是直属魔王管辖。有些风险下面的人可以分担,有些,一不小心就成了越权……
“需要我回去整理一份汇报,呈递给首辅官吗,泽总长?”
阴竺转了转圆小的眼珠问。
“你整理好后先交给我吧……”
泽雷略加思索道。
既然幕后主使可能是有官方背景,那么侦查司的调查汇报先交由首辅官过手暂不稳妥,保不准总政部里就有支持除掉冷炘公主,验证那个揣测是否正确的人。公主能在现世界遇刺,连侦查司的密探们都尚未排除嫌疑,泽雷决定还是亲自把调查汇报呈递到魔王跟前。
这并不是说,他就没有怀疑过有关那个揣测的合理性。客观来讲,即使那帮人成功杀了冷炘公主,这对他所效忠的阵营,对魔王,乃至对异界的安宁而言,也是利大于弊的,至少搅不起什么轩然大波。魔王大可以对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然曾经的冷炘为大义牺牲,她对两界之间的和平建设功不可没,但是如今,世道不一样了,重生后的她伴随着太多不确定因素,这些因素甚至可能伤及到他们的利益。
是魔王的态度,最终决定了她在异界的地位。泽雷并没那么在意她的安危,他在意的是如何维护魔王的权威。
“泽总长,黎岚的家人也在里面……”
晁勋瞧了眼门上的探视镜说,随后,他们叩响了黎岚的特护病房门……
“你们来了……”
开门招呼的是黎岚的父亲,他额前的细纹略深,方正的脸上有些塌腮,在见到女儿的上级前来探望时,疲惫的瑞凤眼里强撑着几分神采。他挥手召出了几把软椅。
“伯父您先请坐……”
泽雷慰问式地与对方握了握手,关心地看向病床那边。与此同时,晁勋与阴竺走过去,将慰问品放到床头方桌上,瞧见上面正摆着一件圆形的,不属于民间的疗愈魔球,粉黄的光束照进病床上,昏睡着的黎岚的眉心间。
比起前两天,现在她眉心上乌黑的傀儡毒素似乎消退了些。厚重的被子下,露出两截绒毛覆盖的短尾,这是她的第二形态。在异界,人形魔物与非人形魔物结合产生的后代,就有两种形态。当他们的神元状态极不稳定时,就会自然显现出第二形态。
“那疗愈魔球是冷炘公主嘱咐放那儿的。”
黎岚的父亲见他们的目光落在那颗魔球上,缓缓解释道。
“冷炘公主来过这里吗?”
泽雷颇感意外。
“承蒙公主厚爱,是她让侍女带过来的,说是这魔球在八百多年前就放在魔宫深海里滋养,对岚岚的伤情恢复有帮助……冷炘公主她……不是已经失忆了么?”
黎岚的父亲稍带一问,搭在膝间的掌心布满老茧,这大概是他长年为世家后院修葺打理所致。他面容愁绪地注视着病床上的女儿,眼里略有寻思。
“黎岚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泽雷没有解答他的疑惑,而是切入正题问。
“傀儡毒素在慢慢消退,魔医说这疗愈魔球确实起了些作用,岚岚的神元比先前稳定些了。”
“她在恢复就好……”
泽雷欣慰地说着,转向身边的晁勋:
“看来,烊城那边还需辛苦你再帮忙顶两天了,晁勋……”
“没问题,都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就让黎岚在这边好好疗养,等到痊愈后再说吧……”
晁勋清朗的眼睛里透着些许平和。
黎岚的父亲起身想对他们表达谢意,这时,泽雷又收到一条消息,是现世界那边的密探传过来的。他快速将传信鹤点进掌心里,脑海里便闪现出了窥探符印在巫族炼造场里探到的一些信息,看来,现世界那边已经将符印自毁前探到的影像修复了。
在这条秘密反馈的影像里,泽雷代入进窥探符印附身的那个巫族人的视角,看见了一些穿着巫袍的人,以及一些堆放在场地边缘的法器零件。这个被附身的巫族人手上握着一卷法谱。他与同伴交谈着,走进了一间炼造隔间里。在这里,昏暗的光线中央,摆放着一件巨大的法器,看上去像一架超级辽阔的盆鼓,鼓身密布着镇魔巫文。
可能是由于镇魔磁场太强的缘故,就连窥探符印这种能无视巫咒干扰的魔符,在进入这样的磁场里时,也难以抵御强烈的干扰,致使它探到的画面和声音都开始断断续续,十分不连贯。不过,有些关键的词汇、对话,还是能听出来的。
这是一条十分重要的消息!泽雷将它列为了即将上报的内容之首……
异界的夜还很深,一行人在探视完黎岚,从特护病房出来后,天上的极光云闪烁着清淡又诡异的蓝光。
阴竺先行一步,返回侦查司了。泽雷看了看晁勋,发觉后者自从黎岚的病房里出来后,就有些沉郁,不发一语。不知是不是伤病的黎岚让他有所感触,联想起了自己家里的一些事?
“最近家里还好吗,晁勋?”
“还是那样吧……”
晁勋苦笑了笑。
泽雷理解又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七年了……能尝试的我都尝试尽了,却还是……看不见希望。”
晁勋清朗又阴郁的眼里浸着夜色。
泽雷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此时,无论用怎样安慰的话语,于对方而言也都是徒劳。
“抚恤金还够用吗?我想……或许我可以再申请……”
“这就不是钱的事儿……泽总长,不过……这些年……还是很感谢你……”
晁勋看着他说。
“你要谢,就谢殿下吧,虽然当初是……”泽雷顿了顿,“那就是一场意外,不是么?”
晁勋深深地吸一口气:
“咳……那事儿都过去多久了?就……别提了吧……本职工作而已……我只是……”
我只是希望这一切能真正地过去,晁勋在心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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