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卢云泽责怪王缮酒量太小才导致他一个人喝了太多,王缮笑着听他抱怨,回到长安两人各自创作诗文,为投递名刺做准备。王缮深居简出,将自己关在屋内全心构思诗句,不觉间时至深秋,空白的卷轴上已落满隽逸的字迹。
‘不知卢兄准备得怎么样了,真想读读他的诗文。’他望着自己的诗卷默默想到。
屋外忽然传来一阵窸窣的马蹄声,随即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王缮走出门看到卢云泽正翻身下马。
“王缮,你看我带什么来了!”卢云泽将缰绳系在院外的柳树上,随即拿出一壶酒。
“今天又要不醉不归了!”他大笑道。
“卢兄不只带了这壶酒吧?如果除了酒什么都没带,那就请卢兄改天再来吧。”王缮打趣道。
“谁说我只带酒了,我可是带了重礼。”卢云泽从马鞍旁取出一个卷轴,王缮的眼睛顿时明亮起来。
两人在书案两侧相对而坐,书案旁备有简单的酒具与小食,他们各自打开诗卷一首首吟诵品读,每当读到妙处,往往拍案称绝连饮数杯。
“既然已经准备充足,我们明日就开始投谒吧。”卢云泽收起卷轴笑道,“王缮,你真令我惊讶,我在你这个年纪作不出这样的诗文,我在家乡从小被视为神童,可遇见你才知何为天赋,你还不到二十岁,总有一天你会超过我。”
“卢兄的诗有卢兄的风格,而我尚未形成自己的风格,您的眼界与阅历都在我之上,不是凭天赋就能超越的。”王缮回答。
“你知道我最害怕的是什么吗?”卢云泽收起笑容,声音也变得低沉。
王缮摇了摇头。
“我最害怕自己什么都没做就要老去。”他一边为自己斟酒一边说,“所以我才抛下妻儿来到长安,你现在还感受不到,可我已经开始惶恐,时间会像流水般消逝,在我真正衰朽之前我一定要做些什么。”
‘我怎能感受不到,我见过生与死,知道生命的短暂与可贵。’王缮将卷轴小心收入盒中默默想到。
“明天我们去哪里投谒?”
“去东市那边。”
东市临近皇城与兴庆宫,众多皇亲国戚与达官显贵都住在附近,这里店铺林立,商品繁盛,酒肆、乐坊一应俱全,空气中混杂着酒食、脂粉、花果与香料的浓烈芳香,令人眼耳鼻舌都为之沦陷。王缮随卢云泽穿过热闹的市集,来到附近的里坊,坊内的住宅都是高门大院,朱门上镶嵌着黄金制成的兽面门环,门外栽种着一行行高大的槐柳,富贵之气远非偏远的里坊所能及。他们首先造访的是礼部侍郎的府邸,此时府外已有不少人列队等候,不必说这些也是来投递名刺的考生。
一声闷响,朱红色的大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家仆模样的人走了出来,人们纷纷向他靠拢,恭敬地双手奉上名刺,家仆对这场景早已习以为常,面无表情地收下名刺转身走回门内。王缮与卢云泽也像其他人一样递交了名刺,他们接连又叩访了其他几位尚书省与礼部官员的府邸,其中有人接收了名刺,但多数时候他们吃了闭门羹,至于那些门外车水马龙的王公之家,衣着平凡的人士还未等靠近,就遭到门卫的驱逐,临近正午他们准备的名刺只投出了几份。
“现在只能凭运气了,若是运气好,我们的诗卷还能被打开看上几眼,若是运气不好,就可能直接被丢进炉灶里。”卢云泽说道,“比起考司,如果能得到王公与丞相的赏识会更加稳妥,他们是除了天子以外最有权势的人,我们先回去等上一阵,如果没有回音就再来投一遍。”
王缮点了点头,科举之路绝非坦途,他虽相信自己的才华,可除此之外他一无所有,而那些同样渴望及第又手握通途的权贵子弟何其之多,他又怎能在他们之外拔得头筹呢。想到这里,王缮不免有些失落,穿行在富丽堂皇的府邸间,他感到衣着平凡的自己倍显微小,或许他并不像之前自以为得那样,是天之骄子前途坦荡。
他们沿着巷道走向坊门,路上迎面遇见一位官人骑马走来,那位官人身着朱红色官服,腰系银鱼袋,体形轻盈,面相祥和,正从容地望着他们。王缮被那人散发出的儒雅清正的气质所吸引,竟忘记了避让,直到卢云泽将他拉到一旁,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作揖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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