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青镇,910年2月29日

咚咚咚咚咚,五声钟鸣自朔青区中央的塔楼里传出。

这钟声似有魔力一般,一颗心开始挣扎着在未知的危险中,律动的节奏开始变得激烈。

我,又死掉了?

张赟在虚无中这样想着。

眼皮像是被糊住一样,张赟无法睁开双眼。

清晰的意识与全身温热的感觉以及来自脖颈处难以忍受的灼烧感,这些都让他可以感到现实的真实感。

这种感觉不像是死亡带来的。

发,发生了什么?

我难道不是死掉了吗?

喉咙干涩的让人难以忍受。

流淌在记忆里的粘稠海洋和那片无尽的灰雾不断闪回,高耸白垩之门和那位留有邪意笑容的白色礼服男人久久停留在他的脑袋里。

我已经死掉了啊。

我会沉入那片灰色的海洋吗?

为什么?我的意识还没有消散?

我是变成冤魂了吗?

还是,鬼?

还在张赟开始胡思乱想时候,空灵而又久远的嗓音从世界的最深处传来。

“二度夕日后,你将不再被束缚。”

随后,又是一道尖细刺耳的声音落入张赟耳中。

“嘻嘻,你还不醒来?”

一前一后先是冷漠至极的嗓音,再是充满可怜口吻的声音钻入张赟的耳朵里。

而在前几分钟,张赟没有征兆的,像是被雷击中一样的,从床上弹起,视线由模糊变得逐渐的清晰,环视四周,张赟眼前只有一张橙色带有斑驳痕迹的木制旧圆桌,以及桌上堆放着的那些可以用狼藉来形容的书本。

一旁床下的书堆顶是一本因为翻阅多次的缘故而显得纸张发黄且变得褶皱开裂的书籍,这本书的书线也多处脱落,翻开的书页上是扭曲潦草的尚洪文字。

圆桌边缘是一盏老旧天青色铁罩台灯和一块刻有世界地图的玻璃装饰品,正对着张赟的木床,椅子上有草药燃烧后留下的灰烬,其中散发出了淡淡的草药香味。

看着熟悉的一切,张赟脑袋空空的,像一个木偶一样。

随后他不由的吐出一口浊气,然后就想要起身,却被斜着的房顶碰到了脑袋。

即使被撞了脑袋,张赟依旧没有感到痛感,机械一般的站起身来。

如果此时有人观察张赟的肢体动作,就会发现,这个年轻人的关节都以一种诡异的统一角度弯曲行动,所有动作都像极了一个被精密操作的机械造物一样。

丝丝缕缕的光点在他的头顶盘旋,木偶一样的张赟,僵硬的伸直手臂,手腕弯曲从一旁的虚空中拿出一身被团在一起的衣物,那是托特的紫色燕尾服。

张赟居住的地方在一幢二层洋房的阁楼上,阁楼还算宽敞,檀木的单人床靠着墙壁正对着房门,房门正对着的是一个方形窗户以及窗旁的衣架,清早的阳光从窗户照进屋子,照在张赟的身上,暖和的阳光让在张赟头顶的丝线更加明显。

穿戴好衣物,迈步向着放有衣柜的地方走去,而在那里有一面立地的玻璃镜子。

滴答滴答滴答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张赟的脖子开始一百八十度转向身后,一抹邪意的大大咧开的微笑挂在张赟的脸上。

“嘻嘻,你还不醒来?”

丝线断开,张赟的双眼被一股力量抬起,从死亡的思绪中拉回现实,思维往往是比眼睛快的。

“我,我回来了?”

张赟向自己发出疑问,随即心里又不自觉的琢磨起刚刚的一切。

自己刚刚是在做梦吗?真的是在做梦吗?

张赟掩面深呼吸,又深深的吐出一口气,仿佛要把一晚上的疲惫全部吐出,颓色的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微笑,张赟又看了一眼外面的阳光,温暖而又和煦。

无论刚刚发生什么权当是一场梦罢了,反正自己现在回到了家里,难不成那些奇怪的人会找上家里不成?

张赟想立马跳下床并且舒展身躯打一个长长的哈欠。

张赟揉了揉头上的杂发,不再想“梦”的事情了。

毕竟只是一个深沉的梦。

毕竟只是一个真实的梦。

没有再管梦的失去,他只记得今天还有重要事情,要去主城区和房屋中介商讨店铺房子相关问题的,这是他一直想要做的事情,等有了自己的店铺就可以不用再麻烦干妈一家,就可以自己独立生活,就可以有尊严的活下去了。

回过神来,思绪结束,眼睛开始发挥作用,镜子前,张赟随手扯下睡帽扔到床上,转身拿起桌子边的眼镜戴在鼻梁上,但下一秒张赟放在睡衫上的手停到了胸前。

镜子里的他穿着精致的、紫色的、神秘的燕尾服,顿时他感觉穿在里面的带有硬胸衬的白色衬衫勒的他有一些难以呼吸。

冷汗在他的后背渗出,双手无力,两腿发软,而真正给予他重击的是来自脖子上那一道惊心动魄的伤口,伤口像一条狰狞的蚯蚓一样盘在他的脖子上。

砰的一声闷响,张赟双脚一软摔倒在地板上,嘴唇发白,身体不自觉的开始颤抖起来。

是,是真的,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不,不要,怎么会这样。

他内心发怵,极力的想要否认这一切。

但随后他看到自己脖子处的伤口开始愈合,翠色的光芒在他的脑后勺和脖子伤口上闪过,刚刚还狰狞的伤口顿时恢复,镜子里的他黑发,黑瞳,戴着淡金色边框的眼镜,鼻梁高挺,嘴唇发白,五官深刻,脸部线条柔和,尖下巴的左边还有一颗细小的黑痣。

看着自己镜子里狼狈的样子,恐慌的感觉再次加深,这副模样,他在那梦里海面的倒影上见过,在那条迷雾湖中见过,在头颅被抛飞时那位伯爵先生的眼里见过。

张赟的手颤抖着擦去额头上渗出冷汗,翻身站起,他坐到自己的书桌前,而坐下的同时他才想起椅子上还有驱蚊草燃烧后的草灰。

该死!

他轻捶一下桌子,这时候楼下响起了一声熟悉的女声。

“阿赟?还没起床吗?”

铃铛般的嗓音让张赟回过神来,那是干妈在催他的声音,他回头看了看身后挂在衣柜上的钟晷,指针滴答滴答的跳动着,八点二十五。

恐惧感被干妈温柔的嗓音驱散。

张赟习惯性的想到第一趟班车发车的时间——九点钟。

还来得及。

“还没起来吗,你要迟到啦~”

温柔的声音传进张赟的耳朵,拖长的尾音再一次让他感觉到了现实的真实。

草木灰的触感是真的,手锤桌子的触感也是真的,干妈的嗓音也是真的。

那么,我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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