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混沌之下,一道毁天灭地的天雷轰然而至。

七洲结界不堪重负地哀鸣着。

黑云压天,万千生灵都在艰难地喘着一口气。

“阿九,我们青梅竹马,为了你,我甚至可以放弃万代功名!可为什么你只在乎那群草芥?”

在明熙眼前的,是那个宁可溺死在烂泥里,也不愿回头看他一眼的悲复。

悲复倒在地上,正挣扎着起身。

两根铁刺锈迹斑斑,生生穿过她的皮肉,与她的琵琶骨紧贴着,难舍难分……

鲜血顺着她的黑衫滴落。

“你疯了……”

“是!我是疯,但不傻。你既不愿同我共白头,便只有拉着聘礼和你一道下黄泉。”

剑拔弩张间,一切都愈发诡谲。

“但,一切还不是无力回天。”

轰隆!

雷鸣贯耳,几近崩溃的耳膜竭力地颤动着。

“你如此爱这虚伪的苍生,就应知如何。”

阴风怒号、樯倾楫摧,地狱里的厉鬼已爬上人间,附在悲复耳边凄厉哭号。

她勉强站定,眼前却是一片昏黑。

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你的师尊因你背负千古骂名。

你的阿娘因你死无葬身之地。

你的将士因你死不瞑目,葬送了最好的年华。

万家灯火因你而灭,万家悲号因你而起……

你怎么还配活着?!恬不知耻!去死啊!!!

幢幢鬼影在悲复眼前呼啸着,不知疲倦地吞噬着她的意志。

“这天雷,七洲挡不住的。如若不从,万千生灵只有死路一条。”

恶魔的低语,仿佛一道钩子,渐渐地,死死地,将她的灵魂拽入地底。

喘不过气。

“我们只是挚……”她在濒死的挣扎中沉默了,没有血色的嘴唇再次顿住。

事到如今,她连“挚友”二字,都再说不出口:“绝……无可能……”

霎时,明熙的脸阴沉下来,虚空中一根无形的弦绷紧了——周遭死的一般寂静。

“哈哈哈哈哈……”

僵持了片刻,他忽地眯起眼,灿烂笑道:

“阿九,我们谈谈心吧。”

“……”

这笑容,他人只觉得灿若骄阳,明媚无比。

可现下入了悲复的眼,却只剩下阴寒。

“元礼廷,你应当还有印象吧?就是上朝廷告你叛国,抢你战功,替你侯位,害你师尊,杀你阿娘的那个,现在要被封元东王了。”

明熙席地而坐,目光如炬,仿若真要和她似“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好友,闲聊天下悲欢:

“如何,有什么感想?”

“……”

回答“罪魁祸首”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明熙倒也不恼,再次自顾自道:

“真有意思,好人活不久,祸害遗千年,此类人,竟也能称王,统领一洲,割据一方。据的还是天下第二洲——苍青。可谁让他帮我,把你给抓到手了呢。要不是他,兴许你就病死在军营里了。这样看,他于你还有救命之恩。”

“……”

“想起来,我赐他封赏时,细数功名,竟尽数和你有关。啧啧啧,当真是抓着一只羊薅,不死不休。”

他耀武扬威地揭着悲复的疤。

那块,反复溃烂化脓的伤疤。

正揭着,他的眸光黯了下来——当时,悲复真的是行将就木。

十几天的无眠,他死拉活拽,才把这人拖回人间。

“……”

“怎么,还不说话?”

“……”

悲复“近在咫尺,远在天涯”的疏离,总能让明熙的怒火一点点腾起,理智一点点泯灭。

昏暗的火光在他的脸上幽幽地晃着:“……真是和她一样,硬骨头。”

“……”

“说件你不知的吧。你娘死前,元礼廷对她动了私刑。”

悲复的目光终于聚焦在了明熙身上。

见此,明熙很是得意,继续不紧不慢道:“那晚,据说她的惨叫活活吓死了隔壁的老人。虽然刑后状貌惨烈,不过还是留了口气,挨到第二天才斩首的。元礼廷还和我讲,私刑那晚,她哭了。”

那样铁血的人,怎么会哭呢?

“对了,元礼廷平日里看不出来,做什么都满口仁义道德,但最后还把她曝尸城外。不少人对着她骂、吐口水。”

“混账。”

悲复终于从牙缝中恨恨地挤出这两个字。

“她……”

“我知道,”明熙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悲复,“她在我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时,收留了我,给了一支碗,留了一口饭,甚至给我了根笔,让我同你一道读书认字。”

原来阿娘暗自做的这些,他都知道。

悲复缓缓合上了眼,窸窸窣窣的铁链声中,她坐了下来。

“但,谁让你背信弃义呢?我替你挡了灾,你却自恃清高,可笑。”

轰隆!

第三道天雷终于落下。

更加猛烈的雷鸣,在悲复耳中,却是那么渺远。

脑中的剧痛,让她无力再去做任何回应。

独角戏也不好唱,明熙腻了。

须臾,他掏出一把磨得极其尖锐的匕首,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到悲复面前,锁住她的下颚,猛地一拉。

哗啦啦——沉重的铁链正满怀期待。

“看着!”

突如其来的怒喝,唤回了她浅薄的意识。

四目相对,避无可避。

“你赠予我的,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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