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刃连斩,寒芒如涛。利剑穿浪,玉锋点星。霎时间,刀剑交锋,苏泽每一剑都点在刀之力脊,快刀还未斩落便被人遏制。
刀愈烈,剑愈疾,烈刀所过之处气浪翻涌,疾剑飘忽不定,只有在快刀露出破绽一刻才现。
再快点,再快点......!
白英彦咬牙,放弃章法全力挥刀。
很多人说他是个刀痴,好像除了练刀,心里就没有别的地方了。
喜欢吗?有时候挥刀,恨不得把这块铁砸烂。
十年如一日地练刀,钻研高深刀法,拜访高人寻师问道。偶尔累了,便在山顶挥一整天的刀,听一整夜大雪融化的声音。
十年过去了,那场雪还在他心里下着,没个尽头。
死在这里,还不如死在那场雪里。
白英彦神思恍惚,刀光剑影白茫茫一片,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
江湖刀客,名师难求。刀意无前,锐意进取,能与高手切磋自然极有裨益。而高手,当然越高越好,五岳归来不看山,当时一览众山小的那位刀客,却是来者不拒。
前提是,你能找到他。
木门被风吹得嘎吱作响,年幼的白英彦盯着炉火,听着火舌舔舐木材的噼啪声,母亲轻声唱曲哄他入睡。
门外传来声音,吵醒了昏昏欲睡的小脑袋,他睁开眼睛,窗外大雪纷飞,血溅窗纸。
江湖动荡,生意难做。很难说找到的财路能稳定,或路遇劫匪,或仇人暗杀,前几天还开业大吉,没准过几天就家室一空。这几年族里过得不好,太爷一直养着他们娘俩,白英彦自小便受尽了他房冷眼。
回想那些人,为了点蝇头小利整日斤斤计较,下仆都比他们会算账。
太爷老了,家里没人能撑着半边天,每况越下,那些人争得越厉害。但他是个习武的料,太爷说这世道钱财易得也易失,英彦你要好好习武,护你母子,佑我白家。
所以他日子过得还不错,虽然没爹,但是吃饱穿暖不愁,请习武教头打磨基础,等再大点送入名师门下,也算是踏入正轨了。
那场雪。
白英彦目眦欲裂,内力冲破经络,疲软的筋骨再次爆发出力量。
苏泽迎上的并非劈波斩浪的狂刀,刀失去了形状,不疾不徐,无轻无重,似幻似影。
教头教兵器时他选的是枪。
平日他总求着母亲多讲几遍赵子龙,百听不厌,使枪时浑身是劲,想着那顶天立地的英雄赵子龙长坂坡七进七出。
讨厌刀,也许是因为母亲寥寥几语谈到父亲,说是个刀客。男子汉大丈夫抛妻弃子,连带使用的兵器都染上了这份厌恶。
用刀,是为了跨过那座所谓的,最高的山。曾经他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找到那座山,现在,那场雪先找上了他。
好奇怪……母亲当时唱的摇篮曲是什么呢,他居然想不起来了。
烈火缭绕的刀气洒落,哭喊凄切,心痛如绞……那是逃跑的感觉。可是当年他只是个八岁小孩,怎么跑得过一群习武之人呢?
内力多次冲刷,也无法再挤出一两成力,酸痛的疲惫占据身体。
似曾相识的无力感勾起记忆的面纱,那一日在梦里不曾出现过,如今裹着一层鬼影张牙舞爪。
白英彦跪倒在地,肺喉火辣辣得疼。他用衣拂去手上血,再度站起来。
不对,他不是孤身一人逃跑的。
是了,他是一只被人故意放过,以待能钓出逸刀堂弟子的小鱼饵。
一张奇怪的脸突入脑海,像块顽石生出了五官,重重地砸在大雪,似是要把这下不完的雪砸个稀碎!
也许刀客们冥冥中都有着同一种宿命——为了自己的刀而死。他白英彦的刀,没有死在那场雪里,也不会死在这里!
夏夜本闷倦,此刻竟有点点飘雪。当年吹入木窗的刺骨冷风,化作利刃。寒风卷起霜白,呼啸猎猎。
师父曾评价苏泽的武功诡谲,不合常理。苏泽倒是觉得你们这哪是武功,个个跟替身使者一样,师姐刀刀烈火,师兄出剑自带闪光弹,师父踢屁股必留鞋印。
飞雪漫天,十年长恨绵绵无绝期,盖过了他的剑。再快的剑也跨不过时光,再冷的冰也难凉热血。白英彦在雪中痛快大笑,热泪长流。
男孩回到了那一晚,曾经走过的小路,如今已是一地白雪。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