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许多事情不是我想象的怎样,它就能怎样的发生。人实在渺小,我是普通人,做普通的事情就好。”茹果说,“过去无法再假设,未来似乎也不行。在十四年前,我看见的遗憾,就算是拼上性命也无济于事。”
“你能意识到这一点,已经做得足够好。如果,如果我醒着,我不会让十四年前的自己喝下那杯变质的牛奶。”三两说,“它让我看清楚更多的事实,而那些都是我所不愿意或者根本不想在十八岁时面对的。”
“变质的牛奶?”茹果想起在十四年前的三两家,十四年前的三两一口气喝下一整杯牛奶,然后腹痛倒地。她试探性地问三两,“你是故意的?”
“嗯。”三两点头,“也是那杯牛奶将我送进医院,然后我的世界中逐渐充满一切我能想象到的甚至想象不到的,厌恶的言辞。那时候的我太敏感,敏感到要伤害自己去验证怀疑到八九十的事情,结果可想而知。我赌的那一二十可能彻底被击碎。”
茹果知道自己猜得是对的。她不想继续揭开三两那一处的疤痕,“三两姐,十四年前的一切事物都消失了,不如连同一些不好的记忆一并掩埋,不管赌的对还是错,都已经不重要。”
“嗯。事实上,我们和梦境交互得越来深刻了。这也意味着出路将越来越难走。”
写字楼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茹果依然习惯性地想要入睡后再回去那里,可终究是被沉浸在黑暗中无法找到任何有光的通道。
回不去写字楼也罢了,可茹果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回到白日里徘徊的购物中心。若不是留意到墙上挂着的钟表其指针在逆时针运动,她还真的以为时间倒流了。此倒流非彼倒流,她想要回到的过去,并不是回到某个不知所处的冒牌地方。
她观察着周围往来的人,他们都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店中的商品,计划着该买哪样或可再尝试哪样。其神色栩栩如生,丝毫不晓得自己生在怎样虚假的世界里。
他们都不在乎,为什么只有我在乎?茹果问自己。片刻后仍无答案。
她仰头向上望去,这座商场总共有七层,和现实世界中的那座一模一样。顶层是家影院,五层和六层多是做餐饮的店铺,四层有家儿童乐园,二层和三层是服装店,一层尽是些珠宝铺子。茹果在一层踱步,并没有发现通向负一层的电梯,猜测这里已将地下一层精简掉了。
她想在熙攘的人流中找到熟悉的身影,这并不是件易事。她不想贸然地和那些人攀谈,就像自己和他们之间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只有自己看得清楚。路过一家生意略显清冷的首饰店,茹果在镜子中看见自己此时的模样:眼角的皱纹有些明显,法令纹也有所加深,脸型方了不少,头发还算是繁茂。微微侧头,耳上方竟然生出白发,一丝一缕地若隐若现在青丝中间。
倘若我真的老了,有这般模样,也是不错的。茹果想着,继续往前走。她看着白日里也曾试戴过的那些戒指、项链,莫名地生出一种欲要购买的冲动。
我真的想要那些东西吗?可我最终放下了。茹果回想起白日里的情景,她是看见两三女人进店,每个都穿戴得珠光宝气的,还时不时举起手,摩挲着手指上已套着的指环。那一刻茹果好像有些厌恶,摘下试戴的项链,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思量着自己的冲动,还是转身向前走去,身旁琳琅的店铺似乎渐无颜色。
茹果突然停住脚步,胸中莫名地涌起一股来者不善的情绪。她真实地感觉到它像一条毒舌正猖狂地缠绕着自己的五脏六腑,它正在挑衅般地撕咬着血肉。她想抓住它,扼杀它,但无法将双手伸进自己的胸膛中。她难受地抱住自己,缓慢地蹲在地上,那毒舌开始挑逗喉咙,它想撕破喉咙冲出躯体。
不行!绝对不行!茹果用左手扼住自己的脖颈,欲要堵死它出逃的路径。片刻后,毒舌似乎消停些动静,冲上喉咙的力量有所减弱。它逐渐退回胸腔,退回腹部,最终平息在没有感觉的内脏器官中间。
茹果长舒一口气,想要抓住它藏身时遗漏的尾巴,但如细沙紧握在手掌中,窸窸窣窣地就不见踪影。
“话语,我纠结的是话语,而忽视去寻找行为。”茹果自语,“行为在我的背后,我紧盯着眼前的话语,生出毒舌般的情绪,它的眼睛只看向我痛苦的模样,不会在意我需要的行为。”她猛地起身,感觉眼前有些发黑,闭眼缓上半分钟,再睁眼时眼前不止有引诱毒舌的话语,还有平息侵犯的行为。
她继续向前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她不知自己的目的地,也不想随着人流向某个地方去。她站在原地,时间流逝中只有她所在的位置不曾变动,构成一副动静分明的画面。
直到有个声音好像在叫她,她将在梦境中听过声音的人都一一排除,转身发现那是个看着比王仁更年轻些的中年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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