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画堂的仆婢们多随主,一向怠懒晚起,尤其是近身伺候崔令鸢的那几个。

除了大丫鬟丁香、茴香以外,随崔令鸢陪嫁入宁国府的,另有二等丫鬟阿桃、阿桂、阿杏、阿莲四个。

然而今日,整个锦画堂都起得格外早,不只是锦画堂,整个镇北侯府都已经热闹起来了。

怀璧园的主仆一向慵懒,舍不得早起。

然而今日,怀璧园连同整个长公主府醒得都格外早。

阿桃一早便去厨房取了一盅甜羹、几碟子点心,这是趁还没梳妆,给他们小娘子垫肚子的。

今日礼仪繁琐,怕是一整日都吃不了什么。

其实就这点东西本也不该吃的,只是崔令鸢有低血糖的毛病,捱不得饿,这才破例一回,像锦绣堂那边,可没见有丫鬟婆子来传膳。

阿桃看天色隐隐翻了鱼肚白,唯恐误了小娘子好时辰,忙调整了脚下步子,抄了条更近些小路,穿过回廊,打后边拐进锦画堂。

几个小丫鬟正扫地,将院子收拾的一尘不染。青石板砖上因洒了水而反着鳞光,映出暗蓝暗蓝天幕,湿漉漉的。

梳头娘子才来,候在廊下。

阿桃松口气,脸上带了笑,拎着金漆雕花食盒快步走进去。

今日实在是个好天气,先前京中黄梅雨断断续续下了小半月,终于在这一日放了晴,只空气中残余的那点子潮暖算不得什么,除了让人本就酸涩的心情更加闷闷的以外。

至少不用担忧湿泥污了裙摆。

今天是崔令鸢无比重要的日子,也是她前世今生加起来第一次成亲。

一早便被丁香从床上薅了起来,此刻尚未完全清醒,哈欠声与外头夏蝉一声拖一声的鸣叫连成一片。

梳头娘子与阿桃同时进来,向她行礼。

崔令鸢摆摆手:“开始吧。”

任由梳头娘子先为她梳顺头发,崔令鸢捧着碗小口喝着莲子羹,才只喝了小半,并两小枚百合酥,喜娘便来劝她:“小娘子,这些便够了,不好吃多了。”

崔令鸢叹一口气,只得放下碗。

喜娘长得很和气,团团脸,许是想起自家女儿,很慈爱笑道:“新嫁娘在这一天都是吃不饱的,否则万一轿撵上颠簸,呕欲上来......又或是出恭次数多了,那可怎么好?”

她说的在理,崔令鸢又很听劝,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怕梳好发髻之后不好行动,崔令鸢还提前穿好了嫁衣,尚未着妆的雪白肌肤在做工精致繁复的大红嫁衣映衬下,泛着莹润剔透的光泽,越发显得她肤如凝脂,明媚娇艳。

她长相是明艳娇媚一挂的,合该用这样的颜色去衬。只是从前在府里这些年岁,多数时候都穿鹅黄、月白、浅草这样的素色来遮盖容色。

崔夫人刚从亲女儿那边过来,看到的便是经一早上繁缛打扮后,妆容精致、发髻如云的崔令鸢,穿着宽大繁复礼服,端端正正地站在那,由着丫鬟们给她整理裙摆。

屋内其余丫鬟婢子俱屏息,凝眸细看灯下红衣崔令鸢,眼中满是惊艳赞叹。

寻常刚及笄小娘子戴金饰多少都有些压不住,崔令鸢不仅压住了,并且这金饰和衣裳上大红色一样,极衬她,美得叫人挪不开眼,艳光四射。

崔夫人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想,还好一会出去前是要盖上盖头的,否则阿窈的风头恐怕都要被抢了。

她很不是滋味地与崔令鸢交代了几句婚后要与沈晏和睦相处之类的话,崔令鸢一一乖巧应了。

见她这样乖巧,崔夫人到底将心头那些不甘不愿给压了下去......罢,是阿窈偏要换的。

外头迎亲队伍的唢呐声已经逼近了,听动静似乎已绕过二门,往后院来了。

新嫁娘双脚不能沾地,要由兄长背上花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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