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不掉的。”

姜流岁说完,见赵书衍一行人正朝门口走去,遂转身跟上,未再分半分视线与谢明霁。

姜流岁心道:

我的意思是,我会一直缠着你。

直至你死。

“太医方才瞧过,说是皇兄中毒不深,且这毒本不为取人性命,已用银针将毒血逼出,想来过会儿便能苏醒。”赵昭烟走在她身旁,同她悄声道。

“二姐姐。”姜流岁唤了她一声,继而言之,“皇兄无事便好,只是不知父皇要领我们去哪?”

柔淑公主赵昭烟,姜流岁刚回宫之时曾见过她,是个冰清玉润的人儿。嫡二公主深居简出,自先皇后病逝后更是喜欢长居凤阳宫内研读医书,从不过问宫中之事。此番出来,恐怕也是听闻太子中毒,想着或能帮上些忙。

“紫宸殿内闱。父皇想去瞧瞧那魔怔的狸奴,唤我们一道。”

内侍将青玉带了进来,此刻瞧着倒是极为乖顺,甚至有些焉,耷拉着脑袋,仿佛困了般。

“这小狸奴瞧着,也不像是会伤人的模样。”容华公主赵昭樾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冷不丁地开口,“病殃殃的,可是被人下了什么药。”

赵书衍让人将笼子打开,青玉爪子上的毒经太医验明后便已处理干净,现在应是伤不了人。

可突然,本来已经软绵无力的青玉一下子精神起来,挣脱内侍的束缚,凶神恶煞地朝姜流岁等人所立之处就扑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姜流岁不知被谁推了一把,踉跄着要往前摔去,她顾不得那么多,只能暗自运气稳住身形,正道是松了一口气时,却见另一人直直摔在了地上,正巧是猫扑过来的位置。

“喵!”

“啊!”

凄惨的尖叫和猫的叫声重叠在了一起,众人都还未曾反应过来,只见地上坐着的女子半捂着脸,冲姜流岁喊道:“安平公主,您何故推我!”

姜流岁一愣,黯然轻嘲。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

“本公主都不曾见过你,推你作甚?”姜流岁好整以暇地盯着那女子,平静地看她哭诉。

“是您没站稳,眼看着就要摔倒,于是推我出来换您平安无事。”那女子振振有词,也不知是谁预先教授的话语,还是随口的胡诌。

“林姑娘这副模样成何体统,因着脸上一道抓痕就凭空污蔑公主,大肆喧哗……”站在姜流岁斜后侧的琬淑妃突然出声,“这般教养礼数,怎么做我栖岳的三皇子妃?”

众人皆是一惊。

皇后薨逝,如今掌管六宫之权皆握于琬淑妃一人手中,此番琬淑妃开口呛那林乐微,就是摆明了对三皇子妃的人选有所不满。

是对她林乐微的不满。

“臣女……臣女不曾污蔑!”林乐微浑身一颤,但就是死咬着姜流岁推她,一言不变。

“那你不妨说说,安平公主是如何越过柔淑公主和容华公主伸手推的你?”琬淑妃不紧不慢,笑着询问。

“好了,”赵书衍打断,抬手揉了揉眉心,似已不耐烦,吩咐肖嘉禄,“叫太医再给林姑娘看看,切勿留下疤痕。”

“林姑娘说是子慕推的你,莫不是认错了人。朕也瞧着子慕与你相隔甚远,当是不能推到你才是。”赵书衍凝视着林乐微,上位者的威严带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许是臣女认错了人,错怪安平公主,安平公主恕罪。”林乐微见赵书衍的态度,也深知该顺着台阶而下,于是就着坐在地上的姿势,向姜流岁行了个跪拜大礼。

是与不是并不重要。

即便是,皇权若要它不是,那便不是。

由古至今,不都如此吗。

“林姑娘今日于宫中受惊,往后一月便留在林府静养吧。”赵书衍神色未变,定定地看着林乐微,“若是仍觉得怕,那朕再让你父亲多陪你几日,你看可好啊。”

林乐微这才发觉,陛下这是要降罪于她林家了。

“多谢陛下体恤,臣女定在家安心闭门静养,家父公事繁忙,岂敢劳烦。”林乐微又朝着赵书衍叩首,声音都发着颤,“谢陛下恩典。”

赵书衍应了句,拂手示意她起来,沉声唤着谢明霁:“谢明霁。”

“今日这猫发狂伤太子之案,就交由你全权负责,务必查清此事。”

冬月初。

寒凝霜华,草木凋零,裸枝似枯骨,凄冷而寂寥。纷飞的落叶如同断翅之蝶,在白雪中无力地挣扎,终归于尘土。

孤雁独南飞,飞絮遮重城,琼花穿玉树,青山皓首,宫墙新漆,万物凋敝。

自太子被伤一事已过去十日,却丝毫没有动静传来。

姜流岁本无心于此,只是布局之人也有意将她拖进迷局,令她不得不上心。

好不容易候到一晴日,姜流岁告知镜月自己午后要小憩,无通传任何人不得打扰,而她自己悄悄跃墙而出,神不知而鬼不觉。

据镜月所说,那猫被关在长秋宫旁的剑影竹林深处,她想,有人或会引他们前去。

竹林郁郁青青,沙沙幽鸣,偶有飞鸟掠过,惊得竹海翻涌,一片青墨色。

姜流岁脚步极轻,她原以为这儿没人,谁料却碰上了谢明霁。

谢明霁像是正要离开,从竹林深处走出,刚刚和姜流岁撞了个对面,两人目光相撞。

“为何来这儿。”谢明霁问,漂亮的眸子里翻滚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姜流岁掸了掸裙摆沾上的落叶,神情看不出一点儿端倪,嗓音宛如清溪长流:“散心。”

姜流岁听见谢明霁轻笑一声,他半垂的桃花眼眸酒酿般醉人,沉淀的满满佳酿却如冰雪般寒,眼神锐利如刀:“公主殿下只身一人到这离琉毓宫有半个时辰距离的竹林散心?”

姜流岁眨了眨眼,朝谢明霁走近,地上的枯枝败叶被踩的作响,她佯装懵懂,避开了谢明霁的问,笑答:“这竹林莫不是太师大人家的,只你来得我便来不得?”

瞧着姜流岁朝自己靠近,谢明霁的目光带着审视,漆黑的双眸中透出了某种警告和漠然,姜流岁听见谢明霁毋庸置疑的话语。

他说:“你不是她。”

姜流岁听着谢明霁的话,忍不住弯下眸子,温和的眉眼莫名有些清冷。她缓缓抬眸,看着他的眼神无比认真,声同下蛊,循循善诱:“我不是她?”

“我是安平公主啊。”

“谢明霁,我就是她。”

“公主只需安心当好你的安平公主便是。”谢明霁移开视线,不欲与她纠缠,而他的下一句话,却在姜流岁心里激起惊涛骇浪。

“有些事你无需参与,纵然涉及到了公主,陛下也会保你安然无恙。”

“你当然是安平公主。”

“只是公主殿下莫不是忘了,你自灵雾峰回来可从未见过我。”

“你又如何知,我是谢明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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