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皱了皱眉，她当然看得出来，秋林鸣这种行为对恢复毫无益处，就像在即将破裂的小水管里注入大量水一样，反而会加快自我毁灭的速度
“咳……咳咳…”
秋林鸣再次吐出两口血，眼中却依然闪烁着坚定的光
只要把自己也当做武器就好了
替换掉，替换掉，会拖后腿的全部替换掉
断裂的血管，用光来替代通道流动
破损的伤口，用光来替代针线缝合
孱弱的器官，用光来替代提供能量
抹去生命的活力，饮鸩止渴一样让自己变为光的一部分，和光一样快，像光一样强
岚眼中的散漫消失了，她第一次认真地注视着秋林鸣
“我为之前的轻视道歉，你的这份决意，足以让今夜灿烂生辉”
水域从脚下扩散开来，岚不再是右手随意地挥舞着太刀，而是庄严郑重地将两只手一正一反都握在太刀上，举过头顶
“无心斩月流，免许皆传，瑾岚，请阁下赐教”
秋林鸣没有回答，他的身体已经和光交融，不分彼此，直至死亡
风吹过两人之间，秋林鸣化作流光，突进到瑾岚面前
光芒迸绽
抹除掉那自我保护的无谓本能，让自己的身体像机器一样最高效率运转，哪怕筋脉破裂，哪怕肌肉拉断。现在的他，比起之前来速度快了一倍不止
太刀与光刃交错，转瞬间光芒爆绽，炸裂的光束如同实质的火焰一般燃烧。瑾岚的太刀挥出绝美刀芒，银孤如鲜花样盛开，锋利的刃尖流星般闪烁
“切影”
攻击，攻击，不断攻击
太刀削过脖子，光马上会把血止住
利刃穿破脏器，立刻有光膜覆盖上去
只挡住会将自己切成两半的攻击，秋林鸣一次次挥舞光刃，在自己力量耗尽之前都要像厮杀的野兽一样死死咬住对方
他的拼死攻击仅仅只是让瑾岚的衣服多一点破损，而岚的每一次反击都会刮下他一大块肉，将他击飞到半空
即便如此，秋林鸣依旧一次又一次俯冲下来。生命的火焰燃起璀璨的光芒，决堤一样涌出，伴随着秋林鸣毫无畏惧的身姿倾泻而下
完全没有任何技巧，只是粗暴地一次又一次把武器往下砸去
脸上布满了鲜血，耳朵已听不见声音，眼前被血红色覆盖
仍然再次举起刀刃
一次
又一次
光即是他的眼，光即是他的耳
瑾岚可以做到的，他一样可以
像骑士一样，不断地冲锋
耀眼的光芒绽放了九十五次，逐渐暗淡，逐渐衰弱，逐渐迟缓
终于，秋林鸣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斩下。瑾岚侧过一步，她的身上甚至连明显的伤口都难以找到
秋林鸣跌落在地，遍布的刀痕已经不再让他流血，他的生机已经消耗殆尽，骨头粉碎，内脏扭曲，血液流尽，仅靠着光的能力苟延残喘着
耳朵依旧听不到东西，应该是被某一刀刺穿了鼓膜，甚至里面的骨头也可能被削断了。眼睛尚还能模糊地看见人影，但是也只有个大概的轮廓
瑾岚走到他面前，双手合十，庄严而肃穆地说了很长一段话。秋林鸣听不见她说了什么，只能看到她最后怜悯地看了自己一眼，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秋林鸣什么都做不到，只能望着模糊的夜空
啊，月光是多么皎洁
死亡逐渐为他附上阴影，虚无已然向他敞开怀抱
月光之下，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到秋林鸣旁边
“……是……澪忧……吗？”
秋林鸣扯动着嗓子发出嘶哑的声音。人影点了点头，坐了下来，将秋林鸣的脑袋抱在胸前，张嘴说着什么
秋林鸣苦笑了一下，现在的他连辨认嘴型都很困难
“……抱歉……我听……咳……听不见……”
似乎有什么异物从喉咙中吐出，秋林鸣稍微顺了顺气。澪忧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熟悉的光滑脸庞现在连表情都无法看清。犹豫了一下，澪忧抽出唯一完好的那只手，用手指在秋林鸣身上写字
“……这里……”
秋林鸣艰难地指了指自己的左腹，只有这一块附近还保持着知觉。澪忧点了点头，伸出手指写了起来
好冰……
秋林鸣下意识收缩了一下
不对，是自己的体温太高了。早在醒来之前，大概从能力觉醒的那一刻开始，自己的体温就在不断上升了，一直到自己的身体崩溃为止
澪忧冰凉的手指划过一道道痕迹，游走过的地方冒起丝丝热气
“……八十七……”
“……三十二……”
“……五十一点五七……”
澪忧不断书写着数字，每写完一个秋林鸣就念出来，澪忧就会使劲地点点头再写下一个
虽然不知道这些数字的意义，但他相信澪忧这样做肯定有其意义，那自己能做的只有一边努力地维系自己细若游丝的意识一边将这些牢牢记住
一直到某一刻，秋林鸣发现这一段数字和之前的重复了，他才反应过来澪忧已经在写第二遍了
而后是第三遍
第四遍
直到那仅存的触感也远去
直到意识湮灭于黑暗
……
“高居天国的诸神，彷徨的旅人在此祈祷”
“思您的恩惠献上舞曲，为您的仁慈颂上赞歌”
“请您让这将要离去的亡魂度过漫漫长夜”
“请您指引这迷途的武人迎接黎明破晓”
“请您焚尽他的罪业，宽恕他的污浊”
“迷茫的骑士啊”
“愿你的来生没有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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