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她偶尔会忘了他是谁。
这一天,他们来到溪流前看风景。
春光明媚,永琪替她撑着伞,两人并肩站立。
小燕子上一秒还在笑说春节的趣事,下一秒却突然看着他说:“永琪。”
“嗯?”
他以为她在喊他。
“永琪呢?我想见他。”
原来是又忘了。
每到这一刻,他还是忍不住心里发酸,尽量扬起一抹笑,温声道:“我就是啊!”
“你不是。”
她居然嫌弃了!
绵亿恰好寻来,小燕子听见脚步声,回头看到了他,立即笑说:“我正想你呢!你这么快就来啦!”
绵亿挑眉,看他阿玛眼神里蕴着默许,便上前牵过他额娘,答道:“是啊!”
三人一前一后回了屋,永琪径自往书房走去,绵亿则扶着小燕子到偏厅歇息,给她端茶倒水,捶肩捏背。
绵亿想到他阿玛有些落寞,忍不住提醒说:“娘,我是绵亿,是您儿子。”
小燕子喝着茶,回头瞥他一眼,嗔道:“胡说!你别占我便宜!更何况,绵亿不是我儿子,是知画的儿子。”
她端着茶杯的手一颤,忽然低头说:“要是你没娶知画就好了……”
他额娘近来经常把他认成阿玛,绵亿已习惯了。
只是他不懂,为何额娘总说自己不是她的儿子?
她从没说过绵安不是啊!
于是绵亿走到她面前蹲下,拍着她膝盖,认真地道:“我没有,从头到尾都只是你。你仔细想想,是不是?”
他的目光太炙热,灼烫了小燕子的眼睛。
她眨了眨眸,回过神来说:“啊,我又犯病了是不是……”
小燕子有些懊恼,绵亿笑了笑,站起身对她说:“阿玛在书房里。”
“嗯嗯!我去找他,你去沏一壶他爱喝的茶来,我要讨好一下!”
小燕子急急地走,尔后在门边停下,对儿子说:“亿儿,我……”
绵亿知道她想说什么,三两步上前,搂了搂亲娘,宽慰道:“没事!无论如何,我永远是您的儿子!您要是再说抱歉的话,会折煞我的!”
“呸呸呸,我不说就是,你也别给自己触霉头!”
绵亿应下,守着她跨过门槛,便说:“您快去吧!我看阿玛都要哭了!”
其实并没有,他瞎说的。
他阿玛,当真是一个比任何人都心性坚强的男子,让绵亿望尘莫及。
小燕子手忙脚乱地进了书房,永琪一看便知她又自责了。
他往椅子边上一挪,拍了拍空出来的位,开口道:“过来。”
小燕子踩着着急的小碎步上前,一屁股坐下。
两个共挤一张椅子,都是再习惯不过的事情了。
此刻,还闻到来自永琪身上的气息,小燕子反而觉得心安。
这间书房里,没什么名家典籍,有的只是她爱看的画本子,和他写的书册与画的画卷。
最多的是,是以年份编排的“日记”。
乾隆二十四年、乾隆二十五年、乾隆二十六年……
乾隆五十二年、乾隆五十三年、乾隆五十四年……
一直到嘉庆年间的都有。
每每看着这些书脊上的年份,小燕子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了。
从乾隆五十二年开始,是一天天记录的。
在那之前,是永琪闲来无事,凭着记忆一一写了个大概。
永琪伸手搂过小燕子的肩,指指面前的摊开来的书,笑说:“你看看,当初大逃亡的时候,你为了箫剑跟我拼命,还要把我赶回BJ当‘小瞌睡龙’……哪里有这么狠心的,嗯?”
“谁让你刺猬病发作,把我气得不行了?”
小燕子不甘示弱,读了几行字,想起曾经那些稀奇古怪的梦。
她问道:“永琪,如果逃亡时就知道身世的真相,你会如何?”
“还能如何?当然是跟你一起去大理啊!”
“如果我不许呢?如果我脑子坏了,把你推开呢?”
永琪也不敷衍,认真地想了想,回答:“如果你一定要把我推开,我会去当个孝顺的乖儿子,好好服从皇阿玛吧!你会那样,估计也是我做的不够好,既然都辜负了你,就不能再辜负皇阿玛,枉为人子。”
“只不过,我大概再也快乐不起来了。参政打仗也好,娶妻生子也罢,宫里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吧!反正我最想做的,都已经做不了了。”
他说得坦然,小燕子却为他心疼,伸手环住他腰间,将脑袋歇在了他胸膛。
“那你最想做的,是什么?”
她感觉到他胸腔震动,闷笑声传入耳中,格外响亮。
永琪说:“现在不就是了吗?”
“小燕子,我现在真的过得很好!此生能忠孝两全,与你儿女成群,相伴终老,我死而无憾。你现在是迷糊了些,但能日复一日重新想起我、爱上我,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我啊,别的不敢保证,但可以很自信地跟你说,无论我们如何错过彼此,我都会披荆斩棘,朝你而来!”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
无论是否能修成正果,他都会朝她奔赴而来。
因为,这是他日夜对佛祖的祈求啊!
不求生生世世永为夫妻,只求几经轮回,他依然能护她一世顺遂,善始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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