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天色已晚,家里已经熄灯了,他打开院子停车,然后上楼,小心翼翼走到然然的房间,看见女儿已经熟睡,他望着女孩的面容,一想到会分离,就心如刀割。
这世上,只有然然是全然信任,需要他的,除此,再无一人了。
他的童年是在父母争吵中度过的,他常看到的是两人像野兽一样撕扯,互相指责埋怨,永远是一地鸡毛。说来讽刺,两人是自由恋爱,并非包办婚姻。
母亲是个痴迷艺术的失意画家,在事业上受了挫,对父亲的管控欲到了极端的地步。终于有一天,父亲受不了母亲不稳定的精神选择抛弃他们母子,从此他和母亲相伴。
母亲时而清醒,时而暴躁;清醒时温柔,其他时候不是沉迷幻想就是歇斯底里。
他一直受母亲残忍的虐待,一方面他恨她,可一方面他又渴望得到母亲的爱,他知道母亲清醒时会自责,这让他心痛得喘不过气来。
直到母亲自尽,他才得以摆脱。
母亲是死在画室里的,画室里摆满了母亲卖不出去的画。
他亲眼目睹了母亲悬挂着的尸体,那成了他许多噩梦的来源。
父亲那时早已组建了新的家庭,继母生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他们是完美的一家人,很幸福,而他是女疯子的遗孤,一个碍眼的钉子。
后来没多久,父亲把他送去给了年迈的爷爷,爷爷待他算好,不过老头子性子很沉闷,他在那些经历后也变得内敛,不会表达,两人间只有沉默,他的心始终是空的。
对朋友他也极少敞开心扉,他总是倾听的那一个,然后别扭地学习着如何做一个正常人。
女儿的存在正好弥补了他人生的缺失,拥抱女儿就像是在拥抱那个曾经活在阴影里羡慕他人的自己,他把他所有渴望过而未曾得到的爱和关注都给了女儿。
回到自己卧室时,他发现李舒也在。
今天是因为和何遥有约,如果是往常,都是李舒负责接然然放学,然后他做饭,晚上哄然然睡觉。李舒一般吃过饭就去做自己的事了,她为了方便副业,自己在外面租了一个单间创作,平时不怎么在家,他不会过问她太多。
今天也许是为了哄然然睡觉,她才留下来的。
李舒还没睡,躺在床上用手机看小说,看到他回来,才抬起头,说了句“回来了?”
林臻点点头,“嗯。”把外套挂在门后。
他问她,“在看什么?”
她说:“池莉的《烦恼人生》”
然后他没说什么,拿了睡衣去浴室。
浴室里一片水汽迷茫,他看不清自己在镜子中的面容,水的哗啦声搅动他的思绪,也许是酒精的缘故,他平时的情绪被无限放大,孤独弥漫了他的内心。
他想和李舒说点什么,随便什么都好,之前他们是最熟悉的人,互相没有隐瞒,他和她什么都说。
可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李舒已经抱着被子睡着了,她睡得很沉,呼吸均匀,发丝落在她白皙的脸上,他在浴室里想了很久的话题还没出口就结束了。
女人有一张小巧的瓜子脸,五官柔和,整体给人的气质像水中的青莲,也许是防晒和护理做得好,她还像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不像老师,倒像是学生,还是那种乖乖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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