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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寒山到的时候,江如鸣正趴在路边摊的桌上睡觉,脸颊被自己的手臂压得变形。

何燕然见他来了,赶紧道:“来来来,快过来。”

这儿是学校后门一个小烧烤店。刚才江如鸣喝得醉醺醺地给他打电话,说话都前言不搭后语,最后还是旁边的何燕然接过去说清楚了她们在哪儿。

何燕然似乎也喝了点酒,但是仍然清醒。

她捏了捏鼻梁,对许寒山道:“你来了也好,背鸟鸟回去方便点儿。”

许寒山弯腰看了眼江如鸣的脸,问道:“怎么喝这么多?”

何燕然摆手道:“没喝多少,她酒量不行,一瓶多就醉了。我让她少喝点,她偏说有数有数,结果一不注意就喝趴下了。”

许寒山听得笑了出来。

“菜,还爱玩。”

他背起江如鸣之前,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何燕然道:“她不是去……听演唱会了吗?就你们俩?”

何燕然:“不是,就她自己。那票可不好买,我们全宿舍帮着也就给她抢到一张。”

她嘟囔着,跟许寒山并排往学校里走,江如鸣就趴在许寒山后背上,一动不动乖巧得要命。

许寒山平时步频其实很快,但现在,他一步一步走得特别稳当。

或许是因为背着人姿势不自在,或许是因为后颈贴着的滚烫的脸颊,又或许……是因为江如鸣醉醺醺在他耳根后嘟囔的什么“好晕为什么床会动”。

许寒山步伐几不可闻地顿了一下。

他咬咬牙,大步向前走。

再多背一会儿,床就不仅会动了,还会自动升温,37度,贴合人体设计。

第二天,江如鸣醒来的时候头特别痛。她晕乎乎地躺在宿舍床上,周围舍友都已经不在了。

这是她少有的喝醉的经历。其实她本不会在喝酒的时候掌握不好度,实在是昨天那酒喝起来甜甜的,有点汽水的口感,她才一时间没控制住,谁知道后劲儿那么大?

何燕然中午回来的时候,问她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顺便还说了一嘴昨晚是许寒山把她背到楼下的。

许寒山?

江如鸣费劲儿地回忆了一下。

她拿起手机,却没有发现许寒山的任何未读消息。

奇怪,平时他都是话很多的,昨天背自己回来却至今没吭一声,看起来实在是太奇怪了。

但她没有往深里想。直到考最后一门专业课的时候,明明在同一个考场里,许寒山却没跟她们一起来,而是独自一人左手拎着签字笔,右手拎着学生证晃荡着来的。

江如鸣考完试后还特意观察了他一下,发现他真的不打算跟她们一起走,交完卷就消失不见了。

她总算是升起了一股疑惑。

食堂里,何燕然和白琬宜提前回去应对寝务检查,她负责给所有人带饭。排队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借过。”

“嗯,好。”

她下意识回头,就与排在自己身后的人对上了视线。

是许寒山。

许寒山一向是嬉皮笑脸的,但他此刻就这么垂着眼睛看着江如鸣,也不笑,也不逗乐,半天就说了句干巴巴的“嗨”。

江如鸣只能回了句:“嗨。”

她扭过头去不再理他,打好了饭就转身预备回宿舍。

出食堂门的时候,身后的许寒山追了上来。

“你回宿舍啊?”

江如鸣“嗯”了一声。

许寒山快走两步到她面前,又问:“前天你喝多了,还好吧?”

江如鸣:“那都前天的事儿了。”

许寒山沉默了一下,又道:“那咱们顺路一块走吧。”

江如鸣:“随便吧。”

她低头看着前方的路,没看旁边的许寒山是什么表情。

忽然,她感觉到许寒山站住不动了。

她脚步顿了一下又要往前走。

“别走。”

许寒山拦了她一下。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江如鸣:“……没。”

许寒山:“这个!这个我学过,女生说没有就是有,你生气了。”

江如鸣直视他:“你怎么话这么多?”

她绕过许寒山就要离开,许寒山又挡住了她的前路。

“干嘛呀!”

许寒山被凶得手足无措,半天才低头道:“对不起,我……我……反正,哎呀,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江如鸣:“对不起什么?”

许寒山声音很低:“对不起……我这两天躲着你。”

他承认得倒是爽快。

江如鸣深呼吸一口气。

“你故意的。”

许寒山点点头,“我是故意的——哎你别走,你听我说。”

江如鸣躲过他的胳膊。

“我听你说什么?你等我消气了再来找我吧。当然——”

她顿了一下,语气平淡道:“到时候你又不想找我了,那就随你便。”

许寒山无奈地拦住她的前路,“我不道歉解释你怎么消气嘛……你这样,回头还不彻底拉黑我?”

江如鸣:“那我现在看你就生气啊,你不让开我怎么消气啊?”

许寒山:“那我不敢让开嘛!让开了你以后永远不理我了怎么办?”

江如鸣:“我不理你你就也不理我就好了啊!”

许寒山:“我不想不理你啊!”

江如鸣:“那你这两天在干什么?渡劫啊?”

许寒山委屈道:“是渡劫,我这两天晚上都四点才能睡着,都要渡到阎王爷那儿了。”

江如鸣:“那你睡觉啊!”

许寒山:“我睡不着!”

江如鸣:“有什么睡不着!”

许寒山:“那我想你嘛我就忍不住想你我怎么能睡得着!”

一句话,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许寒山很少露出这样脆弱的表情。他眼眶有点红,一向吊儿郎当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窘迫和不好意思。

他迅速扭过头,倔强地抹了抹眼睛。

江如鸣半天才问:“你、你想我干什么?”

许寒山闷闷道:“你还想知道吗?”

江如鸣噎了一下。

“不说算了。”

她刚要走,许寒山就拉住了她。

“我说!我说……”

他表情有些为难,“但我说实话了,你可不准笑我。”

江如鸣:“看情况。你说。”

她脑子里想过很多种可能,肉麻的不肉麻的都有,最后落到了许寒山在最后一个梦里低头说“喜欢你”的样子。

那个姿态,和他现在特别像。

“我就一直在想,你平时待人怎么样。”

江如鸣:“?”

江如鸣:“什么?”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但许寒山肯定道:“真的,我一直在想。我一遍一遍地想着你有没有在我面前聊过别的男生,说的是好话还是坏话,讨厌什么样的男生欣赏什么样的男生。”

“我想了很久,一直睡不着,因为我一直都没想明白,心里没底。”

他咬了咬腮,低声道:“……我不知道,要是我说了什么……超出朋友界限的话,要是我坦白了,要是我赌一把,你到时候会不会跟我绝交。”

“我根本想不出答案,所以一直睡不着。”

他说完,两个人就一齐沉默了下来。

许寒山双手背后,低着头像犯错误的小孩一样站着,一言不发。良久,他才忽然笑了一声,听着有些苦涩。

“算了,”他道,“我好像……还是说多了。”

他对江如鸣故作轻松说:“你能不能就当没听见啊,我以后不——”

“你就这么点胆子吗?”

江如鸣平静的质问打断了许寒山的话。

他愣住了。

“啊?”

江如鸣摇摇头。

“你平常不是咋咋唬唬挺能耐的吗?怎么现在胆子这么小了?”

许寒山:“我……”

“你这个……连表白都算不上。”

江如鸣的话让他抬起了头。

“表、表白?”

他艰难地思考了一下问:“你说,我能表白吗?”

江如鸣气笑了,伸手给他弹了一个脑瓜崩。

“回去用你的笨蛋脑子好好想想吧!略。”

她一阵风似的走了,只留下许寒山呆呆地站在原地。

十几秒之后,路边的许寒山忽然惊喜地猛跳了一下,嘴里连连不可置信地念叨着“卧槽卧槽卧槽”。

“卧槽,我不是在做梦吧?”

可旋即他就想起来了,梦里,他可比现在跟江如鸣更亲近。

“美梦成真啊这是……”

他没多想,只觉得一切都是天注定的巧合,一边原地复活地往宿舍跑,一边在心里念了一百遍——

“老子真是走了大运了!”

嘿嘿。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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