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菲看著蕭翎故意呵呵了兩下,看著蕭翎僵硬的嘴角她強忍著自己呼之欲出的笑意。不過話又說回來,蕭翎他方才是想逃避問題吧?

像小孩一樣,一點也不成熟。

菲菲看著蕭翎,蕭翎也望著她。

...怎麼說?好像被歧視了。

菲菲無奈地嘆氣,一邊搖了搖頭。她看向蕭翎的眼神越來越像在看待一個隔壁家的熊孩子。

熊孩子蕭翎:呵呵。

也罷。菲菲心想。

實際上,她不認為這是一件多大的事情,只不過她希望蕭翎流露出的這一面是出自他自己本身的心虛。

她雖然年紀小但也是敢自稱閱人無數的。她曾見過很多人,很多習慣對身邊的所有人演戲的人。

簡單來說,就是明明自己是個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類,但他們卻偏偏把自己打造的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是假象。

虛假並不一定就是不好,有的人將真正的自己隱藏起來其實就是為了保護自己,還有的人是為了保護什麼重要的人事物甚至是為維持這太平盛世。

可不論初衷何在,這些人...還有那些英雄的下場無一不是悲劇收尾。在日積月累的偽裝下,他們早就連自己原先是什麼樣的人都忘記了。所以他們只能日復一日的把自己維持在一個形象已經僵化了的虛構人物身上,直到死亡的到來引領他們解脫。

可最可悲的是,關於他們自己的東西,通常來說一個都不會留下。

活著時他們便抹去了自己的所有痕跡,死了後更是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

依據他們生前的成就,或許會有或多或少的人的人會記得他們曾擁有過的虛假的名字。

但知道並記得他們真正名字的人卻可能只有寥寥一兩個,這還是在非常幸運或人品爆棚的情況下才有的渺茫可能。

更幸運的話那些人興許會在夜黑風高的時候默默地對著月光為他們奉上一杯酒,當然,這最多持續到有一天他們也不在了。

菲菲其實很擔心,如果蕭翎所表現出來的所有情緒都是為了不要她擔心而偽造出來的怎麼辦?

一步錯,滿盤皆落索。一但有了不好的開頭,最終走到難以挽回的境地又該怎麼辦?

不論是蕭翎還是她都是一樣的,既然已經說好了以後就做親兄妹,那希望至少在對方面前能保留一點真實。

空氣又安靜了下來,菲菲翻了翻從鴉姓兄妹身上找出來的東西,武器與藥物都有不少可謂是琳瑯滿目。

數量之多令蕭翎都不禁吞了口口水。謝天謝地最後沒有貿然的去找他們而是與菲菲一同將他們迷暈了。

菲菲倒是沒有什麼過大的反應,一手撥弄著搜出來的東西雙眼不知在看何處。她發著呆,面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只是眼中的溫度蕩然無存,如同黑洞般深不見底得瞳孔讓人看不透她的任何想法。

連她自己都難以闡述她的心情。有些害怕,有些慌亂也有些興奮?簡而言之,複雜。

“哥哥。”不知過了多久後菲菲突然叫喚道。

“嗯?”蕭翎用繩子綁鴉家兄妹兩人的動作頓了一下,回頭看向她。

“我就是想再說一次,以後我們就是最最親近的家人了。你是我的哥哥,所以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都會幫你,不管你有什麼想法都可以跟我說,再糟糕的心情都可以跟我分享,就算是痛苦,我也可以分擔。”菲菲神情認真道。

“…謝謝妳菲菲,哥哥沒事。”蕭翎沒想到菲菲會這麼嚴肅地說起這些,他不禁笑了。他的微笑很溫柔,就像是晴空萬里的青青草原上輕輕拂過臉頰的風,溫暖的似乎能將一切悲傷擁抱。

“反倒是妳,如果害怕了就來依靠我吧。不論是答應爹要保護好你的那些話,還是說好要當妳哥哥陪伴你的那些誓言,我都會盡力的去做到。”蕭翎望著她,眼底的平靜下好像藏著什麼她很熟悉的情感。

“雖然還不知道前路會如何,也不知道未來妳打算做些什麼,但我現下最重要的任務是保護妳。”所以妳不用擔心我的。

菲菲聞言並未作答,她看蕭翎,兩人四目相對,片刻後,菲菲神色更加複雜的先低下了頭。

仇恨就像被光明包裹的黑暗,這光明讓黑暗不會可悲的被揭露於世,在報復時機到來之前黑暗也只能憋屈的將自己隱藏起來。

在復仇的那天到來之前它不能被發現,如果它不經意的觸碰到了光明,就要忍受烈火纏身的滋味,還不能發出哀嚎。

若是被那些生活於光明之外的人給發現了,擁有仇恨的那個人基本上就必須馬上停止成長正面應戰。

可沒有足夠能力的復仇者往往得不到任何好的結果,哪怕之前再臥薪嘗膽等待他們的也只會是死路一條。

這就繞回了原點,仇恨,也就是被光明包裹著的黑暗,這就是為什麼它往往都會被人刻意隱藏起來原因。

但蕭翎和大部分的人都不一樣。

他好像沒有特別的想去隱藏自己的仇恨,只不過因為比起復仇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而讓人感知不到他的怨氣罷了。

對的,一定是這樣的。

菲菲走到蕭翎身邊,蹲下來接過繩子,幫他將結打好後又拉了拉確認足夠穩固。

她知道他的想法了,雖然她還是不懂。

仇恨是很可怕的,可他居然選擇了優先保護她。

要是再也報不了仇了呢?難道他不怕有一天會因此而後悔嗎?

或許是因為她年紀太小了所以才不理解。畢竟蕭翎早就十四歲了,而她才剛過完十歲的生辰沒過多久。

是因為年齡不同所以觀念視野也有些不同吧?或許只要她長大了就能真正了解哥哥到底在想什麼了。

菲菲在心中點了點頭。

對!她得趕緊長大。然後她要再變得更強,最好是能一拳打爆那些壞蛋。

這樣她的那些仇...她就可以親手報回來了。而那些她深愛過的人們是不是也可以瞑目了?

可是,她真的做得到嗎?如果又失敗怎麼辦?怎麼辦?該怎麼辦?

菲菲低下頭將面容隱藏在陰影之中。

雖然說要幫哥哥分擔不開心,但比起對方她發現自己的問題好像更大耶。怎麼會這樣呢?菲菲苦笑。

蕭翎半蹲在菲菲身邊,她看不見菲菲的表情只是側眸望向她的身影,眼神中帶上了一點暖意。

他知道菲菲說要幫他分擔痛苦的話是出於真心的,也因此他心中不免泛起了一絲漣漪,他似乎第一次嘗到了心疼的感覺,不是背向目連幫直直向前卻不能放手不能回頭時的撕心裂肺,而是心臟被羽毛撓了一下的酸癢。

面前這個十歲的女孩給人的感覺比他能想像的都更加的成熟,可明明他才是哥哥,無論是他自己還是爹爹都認為,在離開目連幫之後應該是由他這個哥哥來照顧菲菲這個妹妹,他也發誓過絕對會盡力去完成這件事。

當然他也知道菲菲不是一般的孩子,有任務需要菲菲出手他也不會因為過多保護而去阻止她。

可這個妹妹很顯然比他們認為的都獨立,甚至還想照顧他的情緒與身心健康。

“菲菲…”蕭翎輕聲喚道。

“怎麼了?”菲菲看向他,之前的複雜想法已經被她整理好了,蕭翎在她的臉上只能看到大寫的懵懂與些微的疑惑。

“嗯…沒什麼。”蕭翎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是什麼很適合笑的環境嗎?

菲菲皺起的眉頭充分的表達了她的不解。

蕭翎扛著昏迷了的鴉家兩兄妹上了意外在客棧旁找到的牛車,菲菲則是回了趟二樓將那小廝敲暈後套了麻袋,似乎是打算先帶人跑路後等對方在路上悠悠醒來再進行嚴刑逼共。對於菲菲的做法蕭翎當然是舉雙手支持,甚至他還和菲菲約好了等那小廝該說的都說得差不多了之後就換他把對方打暈再重新套麻袋,而對於蕭翎的想法菲菲則是舉雙腳表示支持。

如果麻袋中的小廝沒有被打暈的話此刻應該已經在瑟瑟發抖了吧。

繼續朝東方前進不保險,而且他們也沒有忘了蕭于對他們的交代,在進入桃花林之前需要先買酒灑於林前,就像是以祭酒為開啟密林的鑰匙一樣。

菲菲提議先向南找地方買酒後再往桃林走,於是牛車就這麼一路向南方凌城而行。

凌城是一個不屬於王朝的獨立城邦,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傳聞一向行蹤詭秘的凌城派就在此處。

雖說是獨立城邦,但其實它在兩年前也是屬於王朝。準確來說,目前在這片大陸上的二十四個獨立城邦有七成在兩三年前都還是王朝的領地。

凌城距離客棧並不遠,也就三天左右的路程。

從客棧出發後,彈指間兩天便過去了。

在交織的斑駁樹影中二人說說笑笑,說了許多關於過往在目連邦的趣事,而兩人也很有默契的一路上都沒有提及金崙盟的進攻與目連邦的破滅。

“話又說回來,其實我很意外。沒想到妳跟我比想像中還要默契一點。”蕭翎說道。

像是兩人都曾經掉進過目連幫小花園中的魚池,第一次閉關出來時都是被石頭絆倒半滾半走出來的。

“我倒是不意外。優秀又聰明的人合作起來往往事半功倍。”菲菲看向昏迷的鴉小夭有點小傲嬌的說道,隨後伸手把鴉羽倒向一旁的身體給扶了回來。

“那可不?不過小菲妳說,優秀的人會把默契放在一起綁架別人上嗎?”蕭翎挑了挑眉語中帶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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