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青槐问完这句话后,句溪垂着头,阴影覆盖了他的上半张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火光下他头上戴的黄符纸花环半明半暗,在斑驳的血迹间隐约显露出无数点灵光,一闪而逝。
道青槐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许久,句溪阴沉地问:“一点灵光即是符,世人枉费墨和朱。你看到过这一点灵光吗?”
道青槐面色如常:“没有。”
句溪这才抬起头来,大笑道:“你也看不见!”
“对你来说,它也是假的。”
他的语调高亢起来:“假的!他们都不正常,他们都被骗了!”
“我们才是对的,我们才是正常人!”
他做出了凄厉的总结,这总结显然背负着他往日的斑斑血泪,如今得到了赞同,喜悦欣慰已经浓郁得要从话语中滴落。
道青槐顺着他的意思问:“既然宝卷是假的,那你为什么不把宝卷给他们?”
句溪的脸色沉了下来,回道:“因为它不见了。我告诉过他们它消失了,但是他们不信。”
“不过我师父录了很多那上面的符箓,就是我头上戴的这一圈黄符纸。”
他低头,向道青槐这边倾过身体,示意她看。
他说起这圈黄符纸的惨痛来历,有点像是在向道青槐倾诉,又有点像是在对自己陈述总结,有几分古怪:“盔甲男找不到宝卷,杀了师父,又要杀我,那个跑得很快的女孩本来不在,那时候刚好赶过来,阻止了他。”
他声声泣血:“我本来很感激她。”
“可是她比盔甲男恶毒得多,嘲笑我师父异想天开,居然想要成神,修道修得疯了魔,人类根本不可能成神。”
“她辱骂我和师父一样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把师父誊抄的黄符纸扎成花圈,也不知道她是什么天赋神通,花圈戴到我头上后再也摘不下来。”
“还叫我‘万道之王’来羞辱我??”
他泣不成声。
道青槐下意识地补全了他的话:“还说这圈黄符纸就是你的王冠。然后一路追杀你??”她收敛了神色,住了口。
他也不过就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已,丧师如同丧父,同门也尽数毙命,还被人如此嘲笑羞辱,又用无辜的人命增加他心灵的负担。
可惜人生的苦痛程度从来不取决于人的年龄。
道青槐走到他身旁,对他说:“我帮你看看能不能把黄符纸解下来。”
句溪乖巧地垂着头颅。
道青槐拨开他的头发,借着火光仔细观察伸入头皮的黄符纸纤维,发现它们极细,比头发丝都要细数倍,简直不像木质纤维。
她手中泛起橘红色辉光,向一张黄符纸摸去。
黄符纸温顺地被她摘下来,往外抽伸入头皮的纤维时却抽不动,像是内部看不见的地方绞缠在一起。
句溪的身体轻微地颤抖,显然他在忍痛。
道青槐无奈地放下手,对句溪道歉:“对不起,我的天赋神通对它不起作用,应该不是那个女孩的天赋神通??”她猛然住了口。
她意识到不是天赋神通,那就是黄符纸也就是宝卷真的神异,或者句溪本身有问题。
她改口说:“你认识什么人吗,或许可以帮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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