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妇人话里提到的外来者,贝拉十分想问有没有见到卡尔,但桌对面的迪薇娜犀利地使着眼色,她也就只能把这话咽到肚子里。不过为了避免尴尬,贝拉还是发挥了自己的话匣子特长,有一茬没一茬地跟妇人闲聊着,门外也渐渐热闹起来,听说有外面的人来了村子,别家的人也都过来凑热闹。
身为社交达人,贝拉自然而然成为了话题中心,她跟这些村民从衣服食品聊到进出口贸易,每每讲到外面世界的新鲜事物都能引得村民一阵叽叽喳喳。
迪薇娜一声不吭,她端起浓汤,警惕地闻了闻,味道没有什么异样,奶油的颜色也很健康,看起来和城里端出来的没什么区别。但是她还是放不下心,便问布莱克味道如何。
一旁的贝拉七嘴八舌地招架着这伙儿村民,她的汤碗一干二净,而她看起来比骑马赶路的时候还要精神,似乎真的是多虑了。
但迪薇娜最终也只是稍稍抿了一嘴浓汤便放下了碗。
被众人无视的布莱克怯生生地询问茅房在哪,迪薇娜拉住了他,让他带好弩弓再去。虽觉得她的警惕有些夸张过头,布莱克还是被她的气场镇住。他把弩弓别在了腰上,从拥挤的村民中挤了出去。
“贝拉,”借着村民给布莱克让路的功夫,迪薇娜把这个多嘴多舌的小姑娘拉到了身边,她压低声音提醒道,“不要问村民的家庭情况,尤其是家庭成员。”
贝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走出门的布莱克越来越觉得肚子不对劲,虽然只是有点想上大号,但是腹腔传来隐隐的刺痛让他感觉有些可疑。他在茅房蹲下,半天什么也没有排出来,那股刺痛反而愈加明显,更奇妙的是,紧跟其后的是略微的晕眩感。
他从茅房走出来,看向方才那间屋子,那里依旧热热闹闹,贝拉尖细的声音隔了这么远也清晰可辨,事情好像并没有往很糟糕的方向发展。
他摸了摸腰间的弩弓,迪薇娜那张如临大敌的脸便浮现在眼前。他深吸一口气,决定试试老家的土法子,如果那浓汤真有什么猫腻,自己说不定能在发作之前逃过一劫。
他没有回屋子,而是反方向往村子外面跑去。他要找一棵合适的树,这花了他不少的时间,因为这村子附近的树都长得歪歪斜斜。最终他选好了一棵稍微高一点的,肚子的刺痛越来越明显,他赶紧爬了上去,双腿勾住树枝,整个人倒挂在上面。
眼中颠倒的世界开始产生色差,红色和蓝色的轮廓一点点从视线四周向中心入侵。
正午的烈炎穿透这些怪树的遮蔽,把灼热的光投射在布莱克脸上,但他只感觉到寒冷在慢慢从他的后背延伸出去,爬向他的大脑。
他拼命地长大嘴巴,伸手抠向舌根。这排毒的土法子不是那么容易的,光是干呕就够折磨人的了。布莱克眼中的世界愈发五彩斑斓,逼出的泪水也让诡谲的景象变得愈发模糊。腹中的刺痛开始转变为一股温热的气流,携带着胆汁的苦涩从他的嘴里喷涌而出。
腐烂的臭气呛得他直流鼻涕,由于他正倒吊着,鼻涕顺着鼻梁流到额头附近,和泪水混合在一起,弄得他狼狈不堪。
他调动起快要消散的意识,揉了揉眼睛,本以为自己会呕吐出蘑菇和奶油,结果却在那滩黑色的稠状物中看见了若干正在蠕动的多足虫,它们细小的黑色甲壳上还沾着一些血液。
布莱克没有闲心震惊,他立刻想到贝拉可是把一整碗都吃了下去的。但此时他的体力已经随着涣散的精神流失殆尽了,连从树上爬下来都做不到,他只是腿一软,眼一黑,脑袋向下就直直地栽了下去。
狂乱的梦包围了他的大脑,化成一群群黑色的多足虫,蠕动着扑向他的脸,在数不清的虫眼裹覆中,他看见了冰冷的星河,成千上万具腹腔开裂的干尸首尾相连抱在一起,卷成一口深不见底的井,在划着火焰尾迹的陨石雨下,自己的身躯一片片腐坏着,向着井下无边的黑暗加速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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