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长沙的冬天不冷,说话开口也实打实能吐出白气来,庄志增觉得这种白气是自己从家乡带来的。每每喊出口号,白气就像小蛇一样钻出来,然后长了翅膀,再飞走。那时候,他觉得自己真的该回家了,尽管人潮中他并不孤单,他也想家。

口号喊多了,他发现自己浑身是劲,说不上来,是干劲,还是热血流淌的力量。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力不从心了,他学的冶金专业,化学是必不可少的学科。期中测试的时候,答那几张化学卷子就有够吃力的,好在寝室老大考场上坐在他前头,他也算是有所依靠。

刘丽丽几次三番约他出来,都被拒绝了。因为他再翻开化学课本,发现自己就像一只无头苍蝇,他心想,完蛋了。他只好裹紧衣裳坐回图书馆开始挑灯夜战。至于刘丽丽,她被拒绝几次后,就识趣的没有再来过。

他常常收到抗议,因为自己的台灯太亮,晃得室友睡不着,老大说,大志,你干什么要这么刻苦喽。他语调尾音上扬,典型的湖南人口音。庄志增只好去走廊背书,他裹着被子,打着手电,腿楼在外面还冷得发抖。

那几晚上他觉得自己耳朵边总是嗡嗡的,就像火车进站,也像父亲的车铃。他腰酸背痛,这才突然明白过来,在太平堡那个小村庄里自己是个“天才”,可是出了村子,能人就太多太多了,自己就是一粒沙子,落在了沙滩中,海水一来,被卷进去都说不准。还要大放光彩呢,做梦呢。

梦该做要做,日子该过要过。庄国富和刘芳在家里等来等去,终于盼到儿子放假回来了。他看起来长胖了不少,并不像以前家里那般消瘦,背着包裹,看着意气风发。看到儿子全须全尾的回来,心情瞬间大好。他接过他的行李,激动的抱住他,在他耳边说,大志,在学校过的咋样。

庄志增却像没听见似的无动于衷,庄国富又问了一遍,大志?在那边生活的还习惯不?他还是没有回答。庄国富吓得赶忙起身,扶助庄志增的肩膀,问他,儿子,咋了?

他说,没咋阿,爸,我回来了!

庄国富长舒一口气,说,你吓死我了,我合计你傻了,咋都不应声。庄志增笑了笑,露出两排已经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说到,爸,没事,太激动了。庄怡放了假,不在高中住宿了。庄可年龄最小,更不用说,初中生放假自然是早。那天又是炖了鲢鱼,还有一块五花肉,闷在酸菜里了。

家里还买了苹果,庄可从筐里面偷偷拿了两个,放在自己的被窝里,藏到最后等快过年了,她就笑嘻嘻的拿出来,好像自己是最后的赢家,这是她的习惯。年年她都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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