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离单位近,交通便利,又自在没人嚼舌根,之荔干脆在姜源家长住了。
姜源嗜睡,每到周末都要睡到11点多才起床,起床还得赖床上看会新闻,基本12点吃早饭。之荔早起惯了,她可受不了那个饿。这天周末,她一早煮了黑米粥,自从与姜源同住,她也慢慢地讲究起来,知道了什么对肾好,什么补气血,什么能下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语总结得太精辟。
打扫完自己的房间,很给面子地拖了客厅的地,她削了个苹果卧沙发里拼图来。她早早起来,窝在沙发上拼图,那是很久以前心血来潮网购的秋景图,满图面都是黄色红色的的大枫叶和灰黑静默的枫树,右侧一所静谧小木屋,门前两个孩童欢喜地将枫树扫拢,再倒进竹筐里。之荔很喜欢这图,但这是个大工程,颜色相似,分割得细碎的拼图,很考眼力和耐心。
拼着拼着,她不由想到:人生就像拼图,每一小块图片都看似相同却千差万别,你必须很耐心地,一块一块不厌其烦地拼起来,才能拼出它原本的样子。这就像人生,你选择什么样的生活,就必须自己一步步,慢慢地,开动所有能量和智慧,一块块地拼完整了,才能最终看到只属于自己的风景。而且,这过程中,你只能专注于自己的区域和范围,那就是你的世界,无论过程如何,只有完整地把整个范围都填满,一小块都不剩时,世界才圆满,人生风景才完整。
之荔抬头四顾,自己一天比一天更留恋这所房子、这个家。真的,她甚至觉得自己慢慢地爱上了这座房子,或者说,这种生活状态,还有,还有房里呼呼大睡的老男人。
袅袅地,一股甜蜜的轻烟正从脚底升起,她面色绯红,全身暖哄哄的,一个念头越来越响:“就和他,在这房子里,生儿育女,尽享天伦。”想着想着,她羞涩地傻笑了,自己什么时候这么花痴了?
“哟,啥好事,一个人躲那偷偷笑呢?”破天荒地,姜源头一次这么早起来。“呵,我没看错吧,今天可是周六呀,什么风把洪大公子叫醒的呀?”之荔瞄了一眼,边认真拼图边打趣他。
“我做了个梦,梦见香喷喷的油条和滑腻腻的肠粉,我就用力伸手去抓呀,抓啊,结果一用力,就醒了。醒来就闻到粥香了。看不出来嘛,俞大小姐会自己做早餐了。”姜源进厨房,看见冒气的电压锅和煮好的鸡蛋,喜出望外。
“我都寄人篱下了,哪还敢称什么大小姐。洪大公子修炼神功,不吃不喝,咱凡夫俗子的,到点就得吃饭咽菜。不知道洪大公子今日心情好,起了个大早,我煮的那点小米粥,也未必合公子味口,就算合口也未必管饱,就算管饱,也未必讨公子欢心。所以,强烈建议洪大公子下馆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之荔变得这样爱胡掰了。
正准备去洗漱的姜源一听,乐了,叉手歪在卫生间门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埋头拼图的之荔,笑道:“敢情我想陪你吃个早餐,还自作多情了?”
“得!咱小户人家的,配不上您的大驾。您就不必将就我,爱上哪家星级酒店去哪家,就当没看见咱。最好,什么龙虾粥呀、海鲜麦烧呀,吃剩点打包回来,咱不嫌弃。”之荔是铁了心要和他倔。
“真心不请我早餐了。我可看见你那锅里明明是煮了两个蛋哦。”姜源挂着标志的笑。
“这样呀,我还真不记得了。这样,那就一起咯,反正好像粥也煮多了点。”之荔懒得抬头,继续拼图。
姜源胜利地笑,满意地钻进洗手间,居然还哼起了小曲。
之荔只煮了水煮蛋和黑米粥,粥倒是不错,就是两人怎么吃得饱,于是姜源又下厨煮了几根青菜面,就就涪陵梅菜,俩人吃得津津有味。
“记得下午去超市买点梅菜来,只剩一包了。再买几支面条。还有花生,花生要红皮的,原味的。最好加点花生米,我来教你炸。中午我们吃鱼吧,你去菜市场买点鱼头和豆腐,不要多,加把韭菜花就行。”吃得七七八八时,姜源不客气地吩咐下来,之荔居然也没意见,乐呵呵地全盘答应。
“算了吧,菜市场还是我和你一起去,你也未必知道菜市场在哪里。”看之荔温驯点头,姜源又有些担心,还是决定自己陪着去菜市场。
之荔举双手赞成,她确实不太确定菜市场的位置,而且,她哪里买过鱼头呀。这洪姜源,蛮体贴嘛。之荔心里热乎乎的。
姜源住的小区离菜市场其实很近,拐过两条街,走到地铁口就到了。俩人头一次一起去菜市场,之荔跟在后面,活脱脱一个不喑世事的小媳妇。想到小媳妇这词,之荔羞红了脸。
买了鱼头、豆腐、韭菜,姜源又特意多买了些红枣枸杞,说是给之荔带办公室泡水喝。一下子被照顾得这么稳妥,之荔有些适应不过来,她愣愣地问:“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你不会,有什么企图吧?”姜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哈哈大笑道:“对你有企图?你都在我家住两三个月了,我什么时候企图了?红枣枸杞对女人好,瞧你最近黄得,我是人好,看不过去,怕别人说我虐待室友。”之荔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继续跟在他后面慢慢逛。
从菜市场出走,正好经过一家花店,姜源停住问:“买盆鲜花放家里吧。你进去看看,喜欢哪盆就搬哪盆。”
“我哪里搬得动?”之荔道。
“叫你去选又没叫你搬。去看看。”之荔哦了一声,屁颠颠进了花店,姜源提着菜紧随其后。
姜源一口气点了好几盆植物,店家一一般上车。之荔看去,那小小的三轮车上依次摆满了月季、山茶、桂花、白玉兰,还有一株不知名的小滕萝。反正花的是人家的钱,她也没放心上。
花草买来后,姜源吩咐之荔洗菜切菜,自己顶着大太阳,在花园里忙活。
他们住在花园的二楼,有个30多平米的空中花园。之前已经有稀稀落落的什么仙人掌、茶花、月季、驱蚊草之类。也没人打理,长得营养不良、瘦不拉叽。随着姜源在家时间的增多,这些花草也越来越精神,他还精心地买了些草皮来,在草皮中间用小石子铺了条弯弯曲曲的小走道,又在靠近客厅落地玻璃门的地方架了台木制双人摇椅,别具风味。
“一个大老爷们,还搞个秋千椅子在那晃荡,真够矫情的。”之荔抱着电饭煲,从厨房看过去,不屑地自言自语。
桂兰心心念念的独野又来吃饭了。还拎了两大袋子蔬菜鱼肉。
“叔叔,我看您有日子没去运动,特意过来瞧瞧。”他说。
国栋今天心情好,看见这年轻人,也觉得可爱了许多。桂兰特别高兴,拉着他在沙发上短话长说地诉说这段时间的变故,把近来的鸡毛蒜皮全拿出来唠叨了一通,才想起:“对了,还没你电话号码呢。”
独野笑笑,报了一串数字。
“俞记者呢,不在家?”独野问。
桂兰笑,满心欢喜,道:“搬出去住了,有了男朋友。”
独野似乎很意外,恭喜了几句,就提议跟国栋一起下厨做饭。
两个男人在厨房井井有条地忙活,话不多,配合却很默契。
“谢谢你还记得我。”国栋洗着菜,说。
“我一直没忘记您。出了趟差,回来,在公园没见您,怕您有事,过来看看。”独野切着菜,说。
“刀工不错,在家经常做饭?”国栋问。
独野摇头,答:“不,经常切肉。”
国栋一惊,不安又袭上心口。独野笑笑,道:“我说的是猪肉。”
很快,饭菜上桌。
“今天的菜是独野和我一起做的,老婆子啊,你有口福。”国栋解下围裙,跟老婆邀功呢。
独野笑笑,摆好碗筷,大方地在国栋身边坐下。三个人有说有笑,一餐饭吃得格外开心。
周日,之荔梳洗完,赖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千与千寻》。
每次看《千与行寻》,年逾30的之荔总难免热泪盈眶。人生就是一列开往生命终点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口,没有一个人可以自始至终陪着你走完,你会看到来来往往、上上下下的人,如果幸运,会有人陪你走过一段,当这个人要下车的时候,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因为,说不定下一站会有另外一个人陪你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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