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颓然地摇摇头，一脸灰败：「他现在一意孤行，任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了。」
老师重重叹了一口气，将他的卷子又仔细折齐放回抽屉，再抬头看向我的时候，眼圈殷红，她是为好苗子陨落而可惜。
3
放弃高考的儿子如脱缰的野马般自由，他整日混迹在街头与酒吧，与社会青年称兄道弟。
那些人平日里捧着他：「洋哥，以后出了道可别忘了小弟我呀。」
服饰夸张的小妹贴上来：「洋哥，等你上了舞台，我摇一帮人给你应援，到时候我们拉着手幅，狂喊你名字，保准让你的人气压过别人，出尽风头！」
儿子被恭维得十分得意，每次大手一挥，饭钱酒钱尽付。
我看着手机上不断弹出的大额扣费信息，索性停了他的卡。可几日后，儿子带着星探上了门。
星探自称李贺，梳着个小辫子，看起来颇有艺术气息。
他将手中的文件夹打开，掏出资料递给我：「我司联合韩国顶级经济公司开展新人培训，集训完成即出道成团，您的儿子最终会在首尔最大的演出场馆进行首秀，届时万人齐聚，他将会一曲成名！」
儿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老公也抢过资料册看了又看。
见两人起了兴趣，星探趁热打铁道：「天洋的外貌条件妥妥是C位，到时候一曲爆火，你们可得有心理准备。」
两人连连点头，儿子沉浸在自己即将站上最高舞台的遐想中，老公也幻想着一夜暴富。
星探紧接着又掏出一沓资料，「这是我们集训的师资，普通老师培训费用30万，像天洋这样的巨星苗子，我建议选择资深老师，虽然价格翻了一倍，但成名后分分钟就能赚回来。」
看着资料单上一连串令人咂舌的零，两人将目光转向我。
星探见气氛微妙，拍着儿子的肩膀道：「你天生就该属于舞台，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你可千万不要拱手让人……」
儿子一脸急切，扯过我的手：「妈，我知道你有钱。你现在给我提供初始资金，等我成了明星，一定百倍千倍的还你。」
这似曾相识的话让我愣住了。
他的学习成绩一开始并不好，在班里处于吊车尾。为了能提升几分，经常彻夜背诵单词和课文，理科题目搞不明白，就翻出高一的课本一点点啃基础知识。
看着他熬红的双眼，我心疼极了。于是我逢人就打听名师，可有名的老师不愿教导基础薄弱的儿子，他们更偏爱有天赋的学生。我便拉下脸面想尽办法创造偶遇，点头哈腰求着老师能对儿子点拨一二。
在我软磨硬泡之下，老师勉强点了头，儿子双眼含泪地和我说：「妈，你对我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我以后一定百倍千倍地报答你。」
可他撕碎准考证时，全然没有在意我眼里骤然灭掉的光。
于是我朝他摇摇头，「我出不起这笔钱。」
老公愣住了，儿子也变了脸色，他梗起脖子大喊:「亏我以为你是个开明的妈妈，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你是不是以为你不出这笔钱我就不能参加培训了？」
我面色一僵，没想到在他心里我是如此歹毒。
他见我不做声，更觉得自己说中了。
他愤怒地撞开我，「我真是受不了你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做派，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让我只觉得恶心。」
他摔门而去，徒留我木然地站在原地。
他从来没想过他要的那笔钱我要赚多久，之前他的补课费不管多少，我都咬牙付了钱。
老公对儿子的学习从不上心，自然对我找名师给他补课的行为也嗤之以鼻。他时常对我冷嘲热讽：「你花了那么多钱，他以后能赚回来吗？」
可我坚定认为高考是儿子最好的出路，为了高昂的课时费，我一天打三份工，整个人忙得像个陀螺，白天去公司工作，下了班去饭店兼职服务员，等午夜我推着小车卖烤串。
可儿子从来心安理得地享受我的付出，还总是抱怨我不能一日三餐为他做饭。在他和同学下晚课结伴回家时，撞见我还会错开眼神，仿佛在路边系着围裙，卖力吆喝的妈妈会脏了他的脸面。
4
三天后，我接到他的电话，他语带炫耀:「妈，没想到吧？我已经落地韩国了。你一定认为你不出钱，我只能滚回学校老实高考，可公司说我自身条件优越又天赋异禀，已经为我垫付了培训费，让你的诡计落空真是抱歉。」
我骤然握紧手机，老公却凑过头一脸欣喜。
「我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既然你不出这笔钱，等我成名后也别死皮赖脸地管我要钱，要我替你养老，毕竟你可是从来没有管过我。」
我嘴唇颤抖了几下，终究还是没有出声就挂了电话。
他上次这般张扬地威胁我还是在高考进场前。
上一世我硬拉他回学校，又东拼西凑地为他交了天价违约金。
亲戚见我都奚落道：「姜天洋不是被星探看中选走做明星了么，怎么又灰溜溜回来考试了，难道条件不行被退货了？我看他那样也当不成什么明星，你也是眼比天高，把他教得白日做梦！」
我盼着他能考出成绩证明给旁人，又担心他扑在学习上熬坏身子，于是每晚在打工的间隙，小跑回家变着花样为他熬汤做营养餐。
他总是面无表情地接过，我一直以为是男孩性格内敛，不善表达。
可我万万没想到，临进考场前他拨通我的电话，咬牙切齿道：「妈，我也要你尝尝希望泡汤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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