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幢楼都是我包下来的,每一户人家住几口,叫什么,干什么,我一清二楚。这个女司机独来独往,从来都一个人,从没有朋友上门,你是这四年五个月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上门的。这个老女人,不好意思,这位阿姨冷傲得很,从不拿正眼看人,看不起人。问题是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啊。有时候天很热了她还穿着夹衫,简直神经错搭。不好意思啊,一不小心吐槽了。”

孙露娜手扶着广告牌柱子,支撑自己。她在心乱如麻中结束通话。现在情况越来越清晰了,她进喻老师家后双眼所见和二房东的话,合并证实一件事:这么久以来,喻老师绘声绘色讲给她听的那么多敏敏故事,全是假的。

只能说,不愧是语文老师。编起瞎话手到擒来,且首尾呼应,滴水不漏。她听了这么久,除了觉得敏敏任性、不乖,隐约有点像阿圆,竟没有听出任何异常。

站在吉祥馄饨吧台前等小馄饨。孙露娜整理思路。

她有一个不妙的预感。结合喻老师隔几天总会冒出来的那句反思“要是当年我不疯了一样非把敏敏带出来”,她忍不住想,会不会是喻老师为了谋生,不得不让年幼的敏敏只身待在家里。这期间发生了意外?

汗毛竖起。孙露娜不敢再往下想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

略过过程,最终的结果是喻老师在现实生活中失去了敏敏。无力也不甘接受这个现状的喻老师,在头脑中幻想敏敏的存在。

所以,她讲给她的那些跟敏敏有关的事,并不是手到擒来,而是深思熟虑。她用记忆、用幻想、用语言描述,在脑海里养大了敏敏。

孙露娜被震撼和感动包围。

是不是每一个爱子女深切、却又被迫与子女分离的母亲都会这样?她的妈妈也这样吗?她是不是应该摒弃陈见,给继父打个电话,听听母亲的声音?

如果亲子关系合缓总要有人先往前迈一步,她愿意做先迈步的那一个。

孙露娜勇敢拨通继父的电话。好久,电话被接通。嘈杂的吆喝声先于继父的“喂”冲进耳膜。

“开,开!妈了个巴子,老子又输了。”

“不服。再来再来。”

“赌大还是赌小?”

孙露娜手捂嘴巴,迷失在继父一连串的“喂”声中。

“你在哪儿?”孙露娜反应过来,厉声问。她的两万块啊,不是被用到这种地方了吧。

“在……菜市场。”

“撒谎!我都听到了!”

“尾巴陀,你听我说。是,我不骗你,我是过来试运气来了。你给的两万块太不禁用了。我还了债,付了住院手术钱,包车带你妈回家,付完司机的钱,只剩下832块。你说,我拿这832块怎么照顾你妈?我没脸再跟你伸手要,亲戚们又都被我借过一轮。我要照顾你妈,没法出去打工。手上没有钱啊。怎么办啊。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不得不过来试运气。你说我能怎么办?要是割肉能卖钱,我把自己给割了!”

小馄饨来了。

孙露娜却痛得蹲下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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