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逃窜持续了三年,三年时间,我从一个婴儿长成了幼童,学会了行走于地板之上,也终于不需要靠玛利亚的帮助才能站着,当然这需要漫长的心理斗争才能做到,而玛利亚丝毫不给我任何思考的时间。

玛利亚不教我任何东西,她放任我一个人自由活动,丝毫不在乎她将自己的儿子放入了一个危险的环境,人类的躯体如此孱弱,我如果摔倒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如果面朝上就可能摔到后脑勺,如果面朝下就可能摔断牙齿,可是我的母亲扶了我一年就让我自己随便乱动,这不合常理,作为宝贵的纯血人类我理应得到更多照顾,我不想让我的生命遭遇一点点风险,于是我向她抗议,结果却得到了她的一个白眼。

“宇宙里处处是危险,如果你抱着这种完全不想冒一点风险的想法,就回你的营养舱去,冒险不适合你。”

虽然我讨厌人类委员会的教育,但是我在委员会的那些日子里却被教会了何为骄傲,我无法忍受作为玛利亚的母亲把这么脆弱的我生下来,又抛下我不管,还要嘲笑我的弱小,于是我逼着自己开始在船舱内四处走动,并时刻警惕着那些可能伤害我的东西,训练的初期,我的脚并不灵便,经常跌倒,甚至还会碰到那些可怕的尖锐物体,比如墙角和桌椅,甚至地面本身,我有几次再怎么小心,最后还是栽在了这些东西上。

伤痕出现在我娇嫩的皮肤上,我出了血,我因为恐惧而坐在地上大声哭泣,空气中到处都是细菌,到处都是病毒,我被感染了可能就会受更严重的伤,我的伤口会扩大,烂掉,感染,还可能死掉,我们所在的区域空气中到底有什么?会不会有什么东西是我注射的疫苗所无法防止的?

我坐在那里不停的哭泣,直到我的伤口结痂,玛利亚在一边站着,无奈的告诉我我的伤口从出现到结痂就用了一分钟,我健康的要死,和我的基因提供者一样,她还告诉我,每个人类起码要摔倒几次才能顺顺当当的走路,摔倒对于人类是常事,就算人类成年了也是如此。

行吧,那没事了。

人类委员会从来没教过我这个,他们没告诉我人类有多么脆弱,也从来没有告诉我我学走路会摔倒,他们没有告诉我,我会连地板这一关都过不去,我光是出生,摔倒就可能要了我的命,我在温暖的荚囊里,学习该怎么治理国家,学习该怎么做好领袖,但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我该怎么迈出我的第一步,该怎么接受生命中的风险。

事实上,我的母亲也没有真的教过我,她只告诉我接受,然后便在一旁看着,偶尔把我重新拉到柔软的地板上,紧接着就保持了沉默,她从来不告诉我应该迈哪只脚比较好,也不告诉我我应该应该怎么保持平衡,我一开始抱怨,质问,甚至愤怒的坐在地上表示我无力的反抗,但是很快,我便忘记了这一切。

走路本身有着其特别的感觉,我很快便喜欢上了这感觉。

我的双脚一天比一天有力,我跨过了柔软的地板,可以到达更远的地方,我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走到任何地方去,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我的力量,我比过去的任何时候都兴奋,那些曾经我只能通过脑中画面去感受的东西,头一次清晰的出现在我眼前,我可以触碰去感知,这比那些我感受不到的历史要有意思的多,我很快喜欢上了四处乱窜,我在瘟疫天启的飞船里满地乱跑,搞得他苦不堪言。

瘟疫天启阿斯克雷是个脾气不好的男人,他经常举着激光手术刀威胁说要把我解剖了,因为我完全不顾及他的话语,拿到什么就放在手里抚摸,我拼了命的想要感知世界,我想感受形状,大小,重量,触感,每一次触碰都让我有了全新的体验,我与这个世界不再相隔,我清楚的活在这世界上,我与这个世界相连,这个事实让我产生了某种向往——那是在意识到受伤没什么大不了,意识到我的能力之后,萌生出的某种梦想。现在,比起过去的一时兴起,我更加的想要亲自去体验这个世界了。

“我们要去非洲探险吗?”

我爬上手术台,低头询问玛利亚,那个时候她已经背重新安装完毕,就差在再覆盖上一层皮肤涂料,她银灰色的脸朝向我,一片平坦的,可以被称作是眼睛的晶体片朝着我。

“非洲……啊,你是说地球……已经没有那种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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