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冲天的火光燃破了宁静的夜晚,周围的百姓们呼喊着挖沟拆房填沙,当地衙门也即刻派出人手来组织灭火,总算是在寅时三刻前后成功阻止了火势蔓延。
没人注意到,随着火越来越小,有一道穿着劲装、背着把长刀、一看就是个练家子的人影默默转身,离开了此地。
这火,是他放的。
房子的主人,也是他杀的。
这样的火,三天内他已放了五把,这也是为什么这次衙门的人能来的这样快,民众们的应对措施也能这么有效。
这样的人,他也已杀了五个,这也是为什么,几天来广州城的官僚人人自危,人心惶惶。
而他呢,正是徐棠在狱中交到的那个“朋友”,杨啸南。
看到这里可能您就要说了,这两人不愧是能走到一块儿的朋友,都是喜欢杀人放火,上门跳脸的主啊。
诶,这您可就有所不知了,杨啸南和徐棠可不一样,他做这些事是有足够充分的动机的。
杨啸南的父亲曾是这广州城里的一名官员,这人也挺有意思,他虽是官场中人,却与许多颇有声名的武林中人来往密切,其中就有当时江湖人称“天下第一刀”的大侠——司空噩。这些江湖朋友呢,偶尔也会到杨府小住几日,喝喝茶,聊聊天。二十年前的某一天,司空噩来做客的时候,便发现了正在书房内读书的杨啸南。
要说这杨啸南啊,也是个习武的好苗子。他天分并不高,仅仅是比普通人略强一点而已,但做事确是相当勤奋,理解能力不差,也很耐得住性子。司空噩的功夫呢,恰好就适合给这样的人来学。司空大侠在观察了他几日后,也感觉这小子是个可塑之才,自己年龄不小了,又从未收过徒弟,他和杨大人还有一番交情,于是便找到对方,提出要收杨啸南为关门弟子,将自己的武功传给他。
杨大人本无意让杨啸南去走习武这条路,但当时的大明朝已经处在了下坡路上,他能在官场中混的下去,无疑是有些政治嗅觉和感知能力的。杨大人深知,在这样的形势下,明朝的崩坏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倘若他儿子有一门武艺傍身,至少也就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这是好事啊。况且面前的这位可是武林中威名赫赫的司空大侠,能得到他的真传,是多少人可遇不可求的事。这样想着,他便也同意了。
就这么着,五岁的杨啸南便被司空噩带走,开始跟着对方学功夫。另一边呢,杨大人靠着自己的政治才能也屡有升迁,慢慢熬成了这广州城里的一个比较大的官。这具体是什么官呢,我也不好胡诌,毕竟那些大官的名字是都有记载的,我要是张口就说他是什么广州知府之类的大头目就有点篡改历史的嫌疑了。所以咱这儿也只能说,杨大人后来的官职不低,是一个有很多人觊觎的位置。
不过嘛……官场中人,虽说不是不能和武林中人有来往,但这也很容易成为别人搞你的把柄。
杨大人就着了这道了。尽管他早有预料,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和自己的江湖朋友们说过,要减少明面上的交流。他的儿子被送去习武这事儿,他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就是为了不留把柄。但纸终究包不住火,有心之人左右一打听,这老杨的儿子很多年前便不着踪迹,而江湖传言那“天下第一刀”在同一年突然收了个关门弟子,这其中有蹊跷啊。
你杨大人身为这广州城的大官,跟武林中人来往密切,后来还悄悄转为了地下活动,这茬就先不提了。那你让自己的儿子去跟你的江湖朋友习武,还一直藏着掖着,这……怕是有点不妥当吧?
这一招可高明,一下子就将杨大人的所作所为全都打成了“心里有鬼”。他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几手竟是有些矫枉过正,反倒留下了尾巴。
本来呢,这也没什么不妥,自己就会武功的官场中人也不少。然而那时正是崇祯十二年,天下岌岌可危,清军入关,打的不可开交;国家财政吃紧,卖官鬻爵的事儿时有发生,整个官僚体系由上而下乱作一团。在这种形势下,杨大人很不幸的被一群人给扣上了“谋反”的帽子。
尽管那些人也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杨啸南就是司空噩的徒弟,他们甚至不知道“司空噩收了关门弟子”这传言是真是假,但这事儿终究还是办下来了。而且还真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给他们猜对了。
这谋反……可是大罪啊。此事的处理结果一般都是处以极刑,并株连九族。
杨家上下不日便被尽数处死。此事迅速传遍天下,司空噩收到消息,赶忙带着杨啸南离开了住处。好在他与一名叫做刘成涛的地位颇高的锦衣卫有些交情,当时的武林盟主温玄冱和他也是好兄弟,喊过这两人来帮忙,多方运作之下,杨啸南总算是逃过了一劫,虽然还是被关进了典诏狱,但好歹没有性命之虞,在狱中也算是好吃好喝,就这么熬了五年。
他幼时便开始跟着师傅习武,学的都是超一流的刀法和内功。尽管他天资一般,但好在练功刻苦,心性又好,经过将近十五年的修习,也算是把司空噩的刀法学到了九成,同时练了一身好内功,两者相辅相成,也有了一流的实力。
但由于不怎么和外界接触,他处事的能力和经验难免有所欠缺,至少在徐棠这种虽然年纪比他还小,但经历明显要丰富的多的老油子面前,是完全不够看的。
那徐棠想尽办法,又是捏造事实,又是偷换经历,又是颠倒黑白,使出浑身解数,总算取得了杨啸南的信任,并靠着自己的话术将他的个人信息套了个七七八八。城破那天,徐棠在杨啸南的帮助下出狱,让对方顺路把他送到了徐家在广州城的一个窝点。两人互道一声“保重”,便就此别过。
然而现在的杨啸南可不想再让徐棠保重了,他巴不得将对方亲手剁了才好。
与徐棠别过之后,他出于好奇,打听了一些关于对方的事情。这一打听,可就让他发现了不得了的事儿了。身为这广州城的地头蛇,徐棠在本地的知名度本就不低;再者,当年嵇家的事闹得算是广为人知,很多人都对这名字留有印象。如今杨啸南指着这人一问,事情自是水落石出。
什么?你说为啥这杨啸南也是广州人,之前却从来没听说过徐棠?
因为杨啸南刚好比徐棠大五岁,徐棠出生的时候他已经跟着司空噩去练功了,他家人给他写信也肯定不会专门去提本地的黑恶势力,他哪儿能知道这个?
于是,对徐棠所做事情的愤怒、被利用的烦躁和耻辱感、对与自己经历有几分相似的嵇家独子的同病相怜和深重的愧疚感、以及亲手酿成大错的悔恨和自我怨恨混杂在一起,杨啸南对徐棠也就只剩下了一种态度:非杀不可,而且最好是自己亲自动手。
先前在狱中他还觉得对方可怜呢,这姓徐的小子已经这么惨了,到了这儿还要天天挨那种让人生不如死的极刑。现在看来,那些都是徐棠罪有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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