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刺刀正插在自己腰间。

长喜眨眼间瘫倒在地上,老李见状就要拔刀。“不能拔!”通庸喊。“拔出来血会流得更快!”排长也反应过来:

“快去找副担架,抬着往后头走!”

长喜觉得自己很冷,眼皮越来越沉。在彻底昏死之前,他隐隐约约听到库房传来激烈的交战声——应该是二排。但自己好像已经死了,坠入一片无边无际的虚空中。

“你们为啥要截我的腿?!为啥要截我的腿?!我没腿了,等打完仗回去我该怎么干活?!还我的腿来!”

长喜是被一旁的嚷声吵醒的。当他刚睁开双眼,看见白色的天花板时,他还以为自己到了极乐世界。

“你醒了?”一个身着白大褂的大夫映入眼帘。“别动,你的伤很严重,好好躺着吧。”

“今儿是几号了?”长喜费了半天劲,才吐出这几个字来。

“十一月三号,你睡了两天了。”大夫说。“那天的情况真吓人,你被刺刀扎中的地方,伤口至少十厘米深。再偏一点儿,就扎中你的肾脏或是腹主动脉了。因为你被刺伤的部位是小肠,所以只能把你的肚子剖开一道,将那段小肠切除,再重新连接上。接下来的这几天,只能让你打吊针了。伤想要完全好,至少得一两个月。”

说着,大夫又凑近一些:“你的战友说你白刃战干掉了八个倭人,是真的吗?”

长喜眨眨眼,微微点头。

“还挺厉害,安心养伤吧。”那大夫对长喜笑了笑,又往截肢那一床去了。

长喜扭头朝那一床看去。

“兄弟,你被送来的时候,那条腿已经烂得不成样子,连脚掌都保不住了,只能截肢了。请见谅,国内对残肢的处理,目前还不及西洋的技术。”

“我不管!我当兵前是干邮递的,没有腿我怎么蹬自行车?!”

“你可以作为伤残军人申请救助金,每个月五块钱,足以保障你和你家人的日常生活了。”

被截肢的人还想说些什么,大夫倒先急了。

“行了兄弟!我今天上午已经截了两只手和五条腿了!现在外面还有一大堆人等着截肢,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于术后感染!你现在还能留条命躺在床上,应该为自己庆幸!”说罢,大夫和几个护士便离开了。

长喜看被截肢的人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像是死了,便轻声呼唤他。

“兄弟,兄弟?”

“嗯……”那人慢慢地扭过头。

“你为啥被截肢了?”

“倭人自制的手榴弹,你知道吧?”那人慢慢从被窝中伸出右手,向长喜比划着。“一个空罐头盒,一些炸药,一把铁钉,几片碎玻璃,给它们捣鼓在一块儿,在我旁边炸了。”

“干邮递的,挣得多不多?”

“挣得不多,但我喜欢骑自行车在乡里四处转悠。现在截肢了,以后怕是再也骑不了自行车。”

“截肢……疼不疼?”

“还行。”那人说。“但我总感觉截去的腿脚还在,并且痒得厉害,就像现在这样。”

“痒的话,那就睡吧。说不定就跟饥了一样,睡着了就不饥不痒了。”长喜说罢,自己把头扭回去,望着自己这边的天花板,慢慢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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