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阿婆,我以后说话会注意的。”

“你在那边待了那么久,都看到什么了?”老妇人问。

“没什么,没找着您的小孙子,我想他已经离开这个地方了。”

“离开了,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但他的怨念还留在这间屋子里,想必是还没去投胎转世。”李墨顿了顿,继续说:“阿婆,您方不方便跟我细说一下您家的事?家中为何只有您一个人?”

老妇人放下手中的菜,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又是深深叹了一口气,才缓缓开口:“我也是苦命之人呐,我男人死得早,就一个儿子,孩子才四岁,他爹就死了。我男人死后,家中几个兄弟突然急着分家产,我孤儿寡母势单力薄的抢不过他们,只分得几亩阴凉地,根本种不出好粮来,只得靠娘家接济着点过活。那时我也愁得很呐,正巧村里来了个算命瞎子,我便带着儿子去算,那算命瞎子说我儿子生在四马之地,是驿马奔波之命,就得在外面跑。因此我也狠了狠心,把我儿子送到戏班子学唱戏去了,大家都知道学戏是很苦的,不是过不下去日子都舍不得把孩子送去那种地方的,但我想我儿子在那儿至少能吃饱饭吧?后来我儿子果真学成了,是他们戏班的台柱子,好多村子都是看中我儿子才请他们戏班去唱戏的。不过还是有一件事令我很烦心,我儿子到了婚娶的年纪了,但一直没有好女儿肯嫁进我们家来了,毕竟嫁进来就跟守了活寡没差。后来嘛,有一年下游的溪水村洪水泛滥,灾民无路可去,也讨不到官员的接济,许多壮年男子便霸占山头,专抢路人钱财。我的儿媳妇,也就是阿香,她本是跟着母亲要去投靠亲戚的,不料路中遇到山匪,她阿娘和马车夫都被山匪杀死了,是那受惊的马匹一路乱闯,把她带到了我们村子附近。我那日就是在村口捡到她的,我心想正好可以给我儿子当媳妇,我就把她带回家了。阿香这孩子倒也乖巧得很,尽心侍奉我,我们很是相处得来,就像母女一样。我儿子回来后,我跟阿香说起婚事,她也不拒绝,过了简单仪式,她便成了我的儿媳了。我儿子半年才回来一次,阿香对此没有过怨言,婚后第三年,阿香成功生下一名男婴,我们都很开心,想着有后了就不用担心了。可这孩子大抵是太被溺爱了,总是处处跟阿香作对,阿香又心疼孩子,总是处处让着他,可是越纵容他就越是管不了他,那天就是阿香说了他几句,他就赌气跑出去了,我们原以为他气消了就回来了,哪成想他一赌气竟跳河去了。我们等了半日竟等来孩子的死讯,都伤心得不得了啊。阿香许是心中愧疚,熬不过半月,竟也跟着去了。我儿子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妻儿都死了,留我一个老太婆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说到此处,老妇人已经泪满衣裳。

“那看来这孩子就是来找阿香报仇的了。”

“找阿香报仇?”老妇人惊慌失措,颤抖着说:“仙子话可不能乱讲啊,阿香是个好人,怎么会是来找阿香报仇的呢?”

“阿婆莫急,孩子报的是前世之仇,而非今生之仇。”李墨看了看周围,问:“阿婆,我现在找不着孩子,您是否可以告诉我孩子的姓名和生辰八字?我以他屋中留的怨念做引看看是否能唤他回来细问。”

“可以可以。汪起梁,丁丑年三月十一戌时生。”老妇人连忙道出了孙子的姓名和八字。

李墨走进汪起梁的房间,将门窗都紧紧关闭,并嘱咐老妇人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李墨以结跏趺坐的姿势坐定在床上,口中默念着汪起梁的名字和八字,念了许久才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灰色雾团缓缓向她靠近。

“你找我?”雾团问道。

“你是里丰村汪新的儿子汪起梁?”李墨确认道。

“是的。确切地说,在前一世是的。”雾团更正道。

“你已进入中阴身,周身还是灰色笼罩,可见你未得顿悟,还须去六道轮回转世。”

“是的,我已经记起我累生累世的种种,我正要前往下一世。”

“你前一世的母亲,阿香的意识还在河里不肯化为中阴身离去,你可知?”

“知道,这是对她的惩罚。”雾团说起这话时,语调平静,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

“你既已回忆起累生累世的种种,当知一切皆因业力所起,如今你已准备投往下一个轮回,是否想要结清此次业力纠缠?”李墨问。

“我可以告诉你我和阿香的冤仇,你听完就去点化她吧。”

李墨听完雾团所说的一切后,对雾团说:“我将为你念诵《往生咒》,此咒会助你顺利渡往下一世,为你消除部分业障,并引你与佛结缘,但更高的顿悟还需你下一世苦心修行。”

说罢,李墨口中默念起“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直到一声婴儿啼哭在李墨耳边响起,她才停下念诵,起身推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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