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2年,明崇祯五年。

白日凌空,照的我有些睁不开眼,可这日光,并未使人感到一丝暖意。我总觉得,小时候的白日照的人暖融融的,如今却不一样了。大概是王朝气数将尽,久逢灾年,白日也没了温度。

“————咕”我坐在华州一处客栈的巨石上,将壶中的最后一口酒饮尽。

烈酒入喉,润嗓入胃,灼烧感在我胃里打转,我却觉得清凉。这四年以来,我依旧和舌头搭伙,干着宰羊的勾当。尽管记忆已然完整,然而宰羊时的愧疚感却有增无减,愈发沉重。我常常寻思,自己别无他技,倘若有一天在宰“羊”时心慈手软,那么距离死亡恐怕也不远了。

“良,有活了,还是个大活。”舌头的呼喊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侧目望去,只见舌头站在我的身后。

他依旧是那副熟悉的装扮,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宛如一个渔夫。他的双目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看着我笑着,显然有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要告诉我。

“什么活?”我看了他一眼,平静地问道。

“城北有间客栈,关押着尹三留下的几只小羊。”

“本来啊……这些小羊是要由尹三的人送去的,结果他们犯了事,被官兵给逮了。”

“他现在无人可用,就想让我们替他原来的人办事。”舌头笑着解释道。

我皱起眉头:“我不接小羊的活。”

“哎!你理解错了!我当然晓得你不杀小羊啊。”舌头连忙解释。

我疑惑地问:“那是要做什么?”

舌头回答道:“我们要把这几只小羊送去洛阳。”

“诱口的事?”

我的心猛地一沉,终于明白了舌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厮平日里找我基本都是杀人越货。此次行事神秘,原来是给人牙子干活,要将不知从何处弄来的小羊带到洛阳贩卖。

“诱口?你不能这么说!小羊又不是我们逮的,算不得诱口。”

“不过,你愿意这么想,倒也好懂一些……”舌头戏谑的看着我,笑着说道。

“你知道的,尹三那人,虽然一直是帮我们介绍的是劫道的活……但他的主业其实是人牙子。”

“这单确实是要将她搞到的小羊送到洛阳,不过不是啥恶事是善事”

我冷笑道:“人牙子的活怎么还能是善事”

在不想再听舌头胡言乱语了。说实话,我厌恶舌头那常驻脸上的笑容,他笑起来虚伪至极,令我作呕。

“当然是善事啊你听我说……先听我说!”

他甚少如此严肃正经,说道:“良,这几年各地大旱很多羊都被饿死,所以啊,有快饿死人家……把他家的小羊卖给尹三换粮钱。”

“洛阳那边有一只大肥羊啊,他有的是钱,但就是不出小孩,便想从穷地方收几只来养。”

“你想啊……那些穷人家的小羊们本来就要饿死,我们把它们送到富的地方去。”

“这样,它们的父母不用饿死,小羊也能吃的饱饱的,所有人都高兴了,这是善事啊!”

“哈哈,不瞒你说,一只小羊一百两,四只小羊四百两啊,你我对分,今后几年的都不愁吃穿啦。”

舌头催促道:“马的!扭扭捏捏的干嘛呀,给个痛快啊!”

我沉默不语,心里却在暗自盘算着,这么一大笔钱,干完这一单,我就可以很长一段时间不用再宰羊了。

“你要不做,我找别人做,这么好的活,打着灯笼都难找,要不是我看你身手好,一个能抵俩……”舌头等得不耐烦了,转身便走,边走还边嘟囔着。

“等等。”

我叫住了舌头,问道:“那些小羊什么时候送。”

舌头说道:”“越早越好……我今天就要去看看。”

我道:“行,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舌头哈哈一笑,在前面给我带路。

舌头了几句话,还是把我说服了,或许是那句“不愁吃穿”,也或许是那句“善事”把我说动了,总之我算是着了舌头的道,我打算也去看看。

…………

“哎呦!我的二位爷呀,我可算是把你们盼来了!快坐快坐!”

“马的!狗子,没一点眼力劲!还不快给二位爷上温酒!”

我和舌头刚赶到“客栈”,尹三便谄媚的迎了上来。

他一边招呼着我们在他的客栈坐下,一边怒骂着下属给我们上酒,瞬间的变脸让我以为他在唱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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